阮鈺聽見噝噝之聲,試探問道:“小的是你?”
白日裡蛇兄來探望他時,他睡夢中一手便能掌握,想來是真的模樣?
銀蛇蛇信再彈了彈。
阮鈺苦思,猜道:“那,大的是你?”蛇兄用遇見時那般大小模樣來探望他,孰料被他“欺負”了,回頭特意用本體“欺負”回來,也是可能的。
銀蛇蛇信接連吞吐。
阮鈺歎了口氣:“唉,聽不懂,憾矣。”
銀蛇:“……”
這“人同蛇講”了一陣子,阮鈺手上麻利,已將含桃都洗乾淨了,他連桶一起拎到桌旁,很快捧出不少裝在盤中。
豔紅映著瓷白,更襯得它們粒粒如紅寶,叫人垂涎欲滴。
阮鈺先將一盤放到對麵,再拿一盤放在自己麵前,然後低頭一看,才發覺酒已斟好,不由露出笑容,舉杯說道:“蛇兄請。”
銀蛇隨他一同遊走而來,依舊盤坐在對麵的藤椅上,此刻見阮鈺舉杯,蛇尾也卷了酒杯,抬至麵前。
一人一蛇,輕輕碰杯。
阮鈺把酒一飲而儘。
銀蛇的蛇信在酒杯中掃過,整杯酒也都被喝完了。
阮鈺今晚尤為高興,馬上又拈起一顆含桃,放在口中嘗了嘗,滿意說道:“蛇兄快吃果子,一如我當日對你之言,滋味甚是甘甜。”
銀蛇張口一吸,瓷盤便空了一半,果子儘數飛起,沒入蛇口之內。
阮鈺看得發愣。
下一瞬,隻見銀蛇再張口,“噗噗噗”吐出許多含桃核,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另一個空盤之內。
阮鈺有些想笑,又趕緊忍住,也把自己吃完的那顆含桃核小心翼翼地放在空盤裡,跟其他含桃核一樣擺得整整齊齊。
銀蛇看他一眼,再一吸,剩下的半盤子也都飛進蛇口,又是許多含桃核吐出擺好。
此刻,阮鈺才剛又吃了一顆,他頓了頓,也跟著擺上自己的含桃核。
銀蛇一甩蛇尾,聲音清脆,似乎在嘲弄什麼。
阮鈺這時忽然懂了它的意思,誠懇說道:“小生比蛇兄,遠有不及。”
銀蛇像是得意,朝桌邊的木桶甩了下蛇尾,桶裡的含桃登時整團跳起來,落在它麵前的瓷盤上,仍是一兩口就被它吃光。阮鈺也不在意它吃相粗獷,慢條斯理地一顆顆放進嘴裡,吃完後又一樣擺核,看著他與蛇兄的含桃核那般齊整,越發覺得有趣。吃含桃之餘,他還時不時給自己、銀蛇把酒滿上,衝銀蛇敬上一敬。
到最後,阮鈺堪堪吃了小半盤含桃,銀蛇已吃儘一桶,還吞掉阮鈺又分給它的那些;阮鈺喝了三杯酒,餘下大半壺全被銀蛇灌進口裡。
阮鈺忍俊不禁,雖吃得不多,但他原本隻是想與蛇兄一同吃果子賞景,且自身也沒多大的“肚量”,現下已十分滿足了。
隨即他輕聲邀請:“蛇兄,不若今晚在此留宿?小生這就去為你收拾客房,便利得很。”
銀蛇卻搖了搖頭,又朝他點了點頭,似乎是在告彆。
阮鈺麵露不舍:“蛇兄自由自在,小生本不該強留,可上次一彆,你我之間還能約定吃果子,而這一次……小生原也是等蛇兄赴約,方才不曾出行,少則幾日,多則半月,便要遠遊他鄉。到那時,小生數年不得回,再想與蛇兄相見,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銀蛇似乎沒想到阮鈺會說這話,略側了側頭。
阮鈺暗想,蛇兄雖是靈物,頗通人性,但或許還不懂離彆,故而並無所覺吧。不過也好,自己不喜離彆之冷,可蛇兄逍遙自在,何必叫它也如自己一般悵惘呢?略知人情是好,太知人情便為苦了。
於是,阮鈺不再多言,隻衝銀蛇微微一笑。
“蛇兄,好走。”
銀蛇衝他又點了點頭,之後銀光閃動,轉瞬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