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鈺立在桌前,稍作思忖後,提起筆來一氣嗬成。
寫完他將宣紙撣了撣,遞給應辰,說道:“通溟兄且看,這般措辭可成?”
應辰展開宣紙,將上頭淋漓墨跡快速看過,頷首道:“可。”
阮鈺微微一笑,然後他又想起一事,問道:“如今徐兄逃過溺鬼索命,若再有行人途經那道小路,溺鬼可還會害人?”
應辰道:“自然是會。”
阮鈺一愣。
應辰續道:“溺鬼亦有不同,若是不慎溺死的溺鬼,並無如在地獄中一般的苦楚,隻消在水中等待陽壽終了,自有理應溺死之人前來相替,雖也是替身,卻是生死簿上所定,時辰一到,溺鬼自去投胎。但徐繼業既是被茶店迷惑入水,必不是所定之人,乃是溺鬼有意加害,而溺鬼既已出手害人,定是已耐受不住苦楚了,難道還會因走脫一人便罷手不成?害徐繼業不成,再有行人路過,也必害之。”
阮鈺眉頭緊鎖:“若是如此,應要上稟本縣城隍處置才是,然而如今要將城隍告上東嶽,不知還有哪位上神可管此事?”
應辰眉頭一挑:“不如我去打散了他,也算為民除害。”
阮鈺眼一亮,旋即麵露擔憂:“你乃異人,若去除鬼,可對你有害?”
應辰笑道:“沒甚害處,不過也不必我去,你且附言於信上告知東嶽即可。溺鬼能在此地作亂,原本也是城隍不作為,寫之更為佐證,到時自有來收拾溺鬼的。”
阮鈺立即說道:“此法甚好,小生這就附錄上去。”
他馬上將信拿回,想在下方附錄,而後又覺有些怠慢,便將原本那張宣紙揉碎燒了,再重寫一封,斟酌再三複又落筆,待自覺寫得妥當後,才再把信交給應辰。
應辰接過信揣入懷中,道:“此後之事交給我即可,你不必再憂慮了。”
阮鈺自然信他,笑道:“小生明白。”
·
後兩日,阮鈺與已然好轉的徐繼業與杜九畹、殷天官等書生談詩論文,頗鑽研了些學問上的事,他不難瞧出,這三位租賃者中以殷天官的所學最是淵博,憑他的學問,再仔細打磨一段時日後前去赴考,中舉登科皆不在話下,且其人性情豪爽豁達,一旦做官也能周旋,難怪他是通溟兄所言身帶官氣者。
阮鈺尋個時間,請了這三人一頓吃食,很是叫了幾個好菜,一來感謝初來時杜九畹的熱切招待,二來也有給徐繼業壓驚之意。
幾日來,三個書生與他也相熟了,便領了他的好意,赴宴小聚一番。
宴後,一行人自酒樓裡出來,突然聽見街道上一陣喧嘩,有好些人腳步匆匆地往某條街跑去,神情慌亂之極。
眾人很是詫異,不知那些百姓為何如此。
殷天官素來好奇心重,見狀便與另幾人說道:“不如咱們去瞧瞧?”
這並非什麼難為之事,杜九畹和徐繼業都答應下來,阮鈺自也沒掃興,他朝應辰看了一眼,應辰點點頭,眼中還帶著些奇異之意。
阮鈺有些納悶,但也不由生出好奇來。
緊接著,眾人跟著過去,很快便到了那條街。
此刻,那條街上已聚集了不少人,都湧到某處圍觀者,不時議論紛紛,還有許多人跪地磕頭,滿麵恐慌,畏懼非常。
阮鈺越走越眼熟,待看見那處,便倏然認出來,此處分明便是前兩日他與通溟兄來過的城隍廟所在小街,那些人跪地磕頭之處,也正是城隍廟。
莫非——
人太多,幾人看不到前麵到底發生何事,應辰伸開臂膀替阮鈺擋住周圍之人,阮鈺隨之朝前走,殷天官等人也借力向前,不多會兒,幾個書生竟都來到最前方。
霎時間,他們都吃了一驚。
那香火頗旺的城隍廟垮了一半,到處都是碎石爛磚,廟裡的神龕暴露出來,坐在其中的神像正在劇烈地顫抖,每一次顫抖,神身都會出現許多龜裂的紋路。
下一瞬,神像的頭顱骨碌碌地滾落下來,再一瞬,紋路崩裂,整個城隍像都炸開了!
劇烈的聲響爆出,無比響亮。
廟外的眾人都驚呆了。
城隍爺……神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