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鈺麵色誠懇:“非此今日一事。以往小生對鬼狐之事一竅不通,自相識起,一直承蒙通溟兄關照,感激之情,不能儘表。”說到此,他粲然一笑,“因此,隻好多表一表。”
應辰聽見前頭幾句時,還嫌他生分,聽到後頭那句,便也笑了起來。他原本就生得俊美,隻是平日裡眼中總帶著冷意,氣度又與常人不同,便顯得傲氣,叫人不敢直視。如今他眉眼舒展,不見冷嘲,就越發得他容顏極盛,灼灼耀眼。
阮鈺看住了,不禁想起初次在河邊遇見應辰時,也是如此驚豔,使他心生好感,不自覺便前去攀談,才能與其結交,成為好友。如今想來,又彆有一番趣味。
應辰卻不知阮鈺在想什麼,見他盯著自己瞧,略有些不自在,便唬他說:“且莫表了,與其擔憂那個石太璞,倒不如擔心你那位同窗。”
阮鈺一驚:“尚兄?他怎麼了?”
應辰諷道:“此人眼含輕浮,一身的狐騷味,招惹了至少三隻狐狸,腥臭得很。他方才走得急,又避著路,你道為何?想必也是認得那個石太璞,知其懂些法術,怕被發覺他跟狐狸糾纏。”說話間,輕蔑之意絲毫不加掩飾。
阮鈺聞言,嘴角微微一抽,脫口而出:“——三隻?”
他忽而想起,當年尚兄在蘇州與友人聚會時,常去的正是那秦樓楚館,那等所在,最少不得的便是美人相伴。這等事,許多學兄顧及他的年歲,既不帶他也不在他麵前說,但時日久了,多少他也能知道一些。
數年不見,尚兄在美色上還是那般的……不羈。
啞然半晌後,阮鈺還是詢問道:“尚兄被狐所迷,這該如何是好?通溟兄說他身上帶著腥臭,想來那三隻狐狸是不走正道的?”
應辰冷聲道:“有兩隻身上都至少背了數條人命,還有一隻倒是修的仙道,尚書明與狐狸糾纏多日還能安然無事,應是她的功勞。不過即便那修仙道的不害他,另兩隻他也消受不了。”
阮鈺心情漸漸沉重:“若真是如此,小生要快些回去收拾屋子,明日一早就去拜訪尚兄。”
應辰神態又懶散下來,擺擺手說:“還有些日子可活,不必太急。”
阮鈺見他說得輕鬆,笑了笑,又搖了搖頭,說道:“性命攸關,豈能不急?早去早了吧。”
應辰隨口答應,那尚書明雖好色,卻沒做過什麼惡事,書呆子關心同窗,原本也是應當的。
兩人沒再多說,各自吃了些東西填過肚子後,便叫上車夫,往泰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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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的家底頗厚,不過也不至於每一處的房屋都很齊整。如今在泰安的這一座彆第比前頭幾處小不說,也不在城內,更沒什麼租客,是一座坐落在近郊河邊的破落小院。
小院裡隻有一間木屋,院中雜草叢生,屋子裡也落滿了灰塵。
馬車行到院外停下,阮鈺下車一看,頓時有些尷尬。
應辰揚揚眉。
阮鈺撓了撓臉,說道:“通溟兄,咱們還是回頭吧。”
隨後他叫住車夫,多付了些錢,請他將兩人送到泰安城裡去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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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好了收拾、修葺屋子的人後,阮鈺找了間客棧,和應辰一起暫且住下。夥計很快送來熱水,他舒舒服服地沐浴過後,擦乾頭發,靠在了榻上。
此時,應辰敲門進來。
如今兩人已很是相熟,連抵足而眠都做了,阮鈺也不再那般在乎儀態,見人進來也隻微微挺直身子便罷,未有什麼規規矩矩的大舉動。
應辰也不介意,大剌剌坐在另一張矮榻上,說:“天色尚早,你便要睡了?”
阮鈺道:“倒沒想睡,隻是有些疲乏,先歇一歇,明日好去尚兄家中拜訪。”
應辰點點頭,說道:“再過兩日有個趣處,不知你有無興致。”
阮鈺登時來了興趣,好奇問道:“什麼趣處?”
應辰答:“山市。”
阮鈺琢磨一番,倏然反應過來,詫異地說:“莫非便是前人筆記中所提‘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