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藥端著藥,慢慢走過宮殿的長廊。她身上穿的拉丁長袍並非為她專門量身定做,因此尺寸有些不合適,裙擺長了一些,拖在地上,隨著她的腳步滑過長廊上的石頭地麵,沙沙作響。
博杜安四世今日並不在他的起居室裡。紅藥又走去他的臥室,在門口遇見了西比拉公主。
西比拉公主看見她獨自一人前來,很是驚詫,一張口,就是一連串語速極快的紅藥聽也聽不懂的語言。是法語?希伯萊語?尼德蘭語?……紅藥隻能抬起頭來,作文盲狀,懵懵懂懂陪著笑,無辜地看著西比拉公主。
西比拉公主跟紅藥溝通不能,停住了聲音,隨即對身旁那名仆人說了一句話——當然聽在紅藥耳朵裡還是一連串亂七八糟的詞彙無縫連接——紅藥隻能勉強聽出其中有克裡斯多弗的名字。那名仆人立即轉身小跑著去了。
紅藥和西比拉公主就這樣,再度僵住了。
幸好不多時,那名仆人回轉,身後跟著克裡斯多弗。西比拉公主一看到他來,就開始說英文。紅藥在心裡歎氣,心想耶路撒冷的王族果然都是訓練有素,通曉多國語言的。那麼她為什麼剛才不換到這個聲道呢?即使她還是需要假裝成一竅不通的樣子,至少她在心底可以知己知彼。
西比拉公主的意思是,現在博杜安四世不在。他去了前麵的偏廳召見諸大臣,要紅藥晚些時候再來。
紅藥向克裡斯多弗解釋中藥冷卻之後再熱,藥效就不如之前。克裡斯多弗也顯得很為難,替紅藥傳譯了過去,西比拉公主聽了,掃了一眼紅藥手中那碗還冒著熱氣的藥汁,淡淡地說:“那麼你可以直接去前麵的偏廳找他。如果到時候你還能進得去門的話。”
克裡斯多弗打了個寒顫。紅藥卻頗為不解。在她的理解裡,在封建社會,帝王的需求難道不是這一國裡應當首先滿足的麼。何況這又不是什麼會耽誤國家大事的壞事,隻不過暫時停止處理事務,花一分鐘的時間吃藥而已。怎麼大家反應都這樣奇怪?
克裡斯多弗猶豫了一下,還是引著紅藥往前廳去了。愈往前去,某種人聲嘈雜的爭論聲就愈是清晰可聞。
“搶劫阿拉伯人的沙漠商隊?莫非雷納德真的要藐視陛下與撒拉丁訂下的和平協議了麼?!”
紅藥心下一震,抬頭去看克裡斯多弗,隻見他也是一臉驚愕之色。見紅藥眼神中似有詢問之意,他平靜了一下心神,壓低聲音對紅藥附耳說道:“說話的人應該是泰比利亞斯,醫院騎士團的團長,陛下的導師之一,對陛下極是忠心……他說的雷納德,也是國內的重臣,聽說很久以前就一直在自己的領地卡拉卡堡作威作福!……”
克裡斯多弗沒有說下去,然而他短暫的話以及他形容兩個人時的不同語氣,足以使紅藥分清他對這兩個人的不同觀感。
這時廳裡又傳來了一個聲音:“對於所有不信仰上帝的異教徒,雷納德隻不過是合理地表示了他的憎恨!”
克裡斯多弗臉上掠過一絲混雜了不屑和不滿的情緒,對紅藥繼續低聲解說道:“這個人是蓋伊,聽說是從法國來的貴族騎士,表現得很虔誠的樣子,很得王太後的歡心,被王太後視為可以指望的救星呢……可我看他更像是個花花公子!……”
先前那個被克裡斯多弗指認為國王的忠臣兼導師泰比利亞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們將陛下與撒拉丁簽訂的休戰協議當成什麼?!守護聖城的一國之君豈可如此不講信用?現在貿然挑起新的戰爭有何好處?!”
那個法國來的貴族騎士蓋伊,顯然對泰比利亞斯很不以為然。他用一種嗤笑的態度回應道:“我們不遠千裡前來聖城,乃是要維護聖城的純潔和上帝至高無上的權威!那些可恥的異教徒,應當統統綁在火刑柱上燒死!……”
“夠了!”突然有一個年輕的聲音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