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的大門一層層向我開啟,每一扇高聳入雲的大門上的雕花都繁複而神秘。門軸發出沉重的吱吱呀呀的響聲,活像是下一秒鐘就要承受不住大門的重量而斷裂。
雷神托爾站在我身後,當我舉步邁進那一扇扇巨大無比的大門時,他卻絲毫沒有跟上我的意思。
我站在最後一層大門之後,環視四周,才意識到有什麼事情不對。我心底驟然升起一絲驚惶,回頭望去。看見在一片陰暗的背景和兩旁一排排搖曳的燭火映襯下,站在長長台階頂端的托爾的身影顯得格外高大,金發燦爛耀眼。
我遲疑著,問道:“您……您不跟我進來嗎?”
托爾有一瞬間沒有說話,思緒像是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然後他似乎很快回過神來,胡茬拉碴的性感唇角浮起一絲勉強似的笑意。
“不了……約露汀。假如父親知道我私下帶你來此……你也許會受到不必要的責難。我在此為你守門。”
我驚異萬分地盯著他。雷神托爾?神域未來的王?為我守門?!
可是情勢容不得我思考太久。我點了點頭,輕輕向他頷首為禮,轉過身,一步步走進那道燭火飄搖不定的陰暗長廊。
沒有人為我引路,一路上走來,我甚至沒有看到任何人影。這神域之下的深淵,仿佛隻有無窮無儘的寂靜和深沉,隻有我的腳步聲,一聲聲輕輕在石板路上叩響,像是細碎的雨滴跌落在平靜的湖麵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終於看到了一幕令我無法置信的景象——
長廊最儘頭是兩扇巨大的大門,當大門緩緩開啟之後,我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廳堂,裡麵被分隔成數個格子間一樣的小房間,每個小房間都用一堵透明的、類似於不碎玻璃一般的落地窗一樣的牆壁密封著,火盆在牆角熊熊燃燒。小房間裡一片明亮,如同永恒的白晝。
我停在大門之後的台階頂端。從這個角度看去,可以勉強看到每間牢房裡的一部分景象。左右的房間裡基本上都看不到有任何家具或其它布置,關滿了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囚犯。看上去雖然都是一群雜魚,可均非善類,而且他們看起來簡直沒有一個不變態的。這裡簡直是從高智商吃人魔漢尼拔一直到單細胞無腦大魔鬼都無限增殖的大本營。
真難以想像,洛基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度過了漫長的軟禁時光。
我不知道為何停住了腳步,感到鼻子裡一酸。
他有罪,應當受到懲罰。而且和那本我在斯圖加特弄到的書裡所寫的什麼被自己的兒子的腸子捆綁在一塊巨石上,毒蛇懸在他頭頂,毒液日夜不停地滴在他臉上和身上,腐蝕著他的皮膚和血肉的那種懲罰相比,僅僅是在深淵的最深最黑暗處軟禁,實際上確實不算是很重的懲罰。這說不定還算得上是神王奧丁對自己這個養子所施予的一種仁慈呢。
可是我仍然覺得鼻端酸澀,雙眼也酸脹不已,站在這間巨大到顯得人很渺小的廳堂裡,我卻覺得難以呼吸。
托爾沒有告訴我軟禁洛基的是這樣一種環境,也沒有告訴我他究竟在哪裡。好在,我剛走了不長的一段路,就發現了一間與眾不同的牢房。
這間牢房裡的布置極其簡單,一張可以用來起居的單人睡榻、一隻高腳櫃、一個大約一米高的,上麵擺放著一些東西的架子,還有整整齊齊擺在牆角的一些不多的瓶瓶罐罐——這好像就是這個房間裡的全部家當。
但是吸引我的,卻不是這些簡單到近乎孤寒的陳設。
而是這個狹窄的房間裡,佇立在那裡的一個高大而瘦削、肩背卻依然挺直的背影。
他的頭發長長了,長度已經超過了肩頭,依然平順地抹往腦後。但是他沒有再穿那襲似乎永遠都穿在身上的甲胄和綠色披風。不過他的衣著的主色調仍然是深深淺淺的綠色,軍綠色的長褲帖服地包裹著他那雙筆直而挺拔的大長腿,上身的皮革長馬甲也依然襯托出他修長的身形,但馬甲之下的深綠色麻質上衣卻略帶一絲皺褶,顯出一點落拓不羈的意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