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是一片荒野,但實際上那裡不過是一片尚未開發、還立著斑駁的巨大廣告牌,牌子上寫著“FOR SALE”以及地產代理公司信息的空地。空地上叢生著野草和幾棵零零落落的樹木,因此當米斯緹踏上那片荒地上唯一被行人踩出來的曲曲彎彎的小徑時,她一眼就看到了在小徑儘頭的某棵大樹下,正站在那裡的一位年輕男人。
那個年輕男人看起來很高——差不多和那個金發大個子托爾·奧丁森一樣高——但遠遠望去,他的頭發是黑色的,略微帶著一點卷曲,半長地披在肩後。米斯緹自認一向不喜歡頭發長的男人,但不管是托爾·奧丁森還是今天看見的這個黑發年輕男人,他們半長的頭發卻都顯得和各自的氣質極為搭配,一點都不會令人覺得浪蕩、落拓或是亂七八糟的搖滾風,反而有種紳士一般的穩重感。
而站得遠遠地去看那個年輕男人,他身上無疑散發出一種比托爾·奧丁森先生更加優雅傲慢的氣息來。和托爾那天來找她時穿的簡單的格子襯衫加牛仔褲的造型不同,他穿得格外正式齊整,她甚至注意到他身上是三件套的西裝,隻不過因為現在天氣炎熱,因此他把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放在自己的臂彎裡挽著,整潔的白色襯衫的衣袖也挽到手肘的位置上,那合身的西裝馬甲和長褲熨帖著他線條優美的身姿,使得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難言的優美。
咚。
她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裡重重地跳了一下。
這一聲跳動來得突兀且不規則,令她一瞬間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如臨大敵般防備著自己的軀體下一次不聽話的突然襲擊。
……但是好在,這種不聽話的突襲隻有一次。
米斯緹慢慢調整了自己的呼吸頻率到正常範圍,告誡自己,即使對方看起來很像是一位體麵而高雅的紳士,也並不代表那身華麗優雅的西裝之下掩蓋著的不是一個殺人犯的靈魂——哦這種凶殺案也並不是沒有在報紙上報導過,諸如一位受人尊敬的醫生、律師、高級商務人士或者富家少爺是如何置人於死地之類的事情,是吧?
米斯緹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抱緊懷裡的那幾隻紙袋,打定主意一旦對方真的是那麼一位具有邪惡靈魂的紳士就要把那些紙袋狠狠扔到他頭上,然後轉身快跑——一步步向著小徑的那頭走去。
她的步速頗為合理,不快也不慢,半張臉都要埋進胸前那堆裝滿雜貨、還有長長的大蔥和芹菜的莖稈從袋口露出的可笑的紙袋中去。但是這條走過無數次,平時看起來頗為尋常的小徑今天卻顯得十分漫長而看不見終點,每當她接近那個黑發的年輕男人一步,她的心臟就因為隱隱的防備和恐懼,還有亂七八糟的猜疑以及其它一些不明的情感而跳動得更混亂一點。就這樣,當她曆儘千辛萬苦,終於要抵達那條小徑另外一端的時候,她緊繃的神經也伸展到了極限;仿佛下一秒鐘,在她走到那個男人麵前之前,就要啪地一聲繃斷。
但是下一秒鐘,在她的神經繃斷之前,她聽見了那個男人陡然粗重了許多的呼吸聲。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立即停下腳步,還迅速地往後退了兩步。
可是那個男人並沒有像她想像中那樣,露出獠牙,立即撲上來扼住她的脖子或拿出一柄匕首之類的。
他隻是微微挺直了身軀,似乎略帶一絲驚奇似的注視著她後退的動作,然後他臉上那雙因為距離近了而逐漸清晰起來的美麗的綠色眼眸裡,忽然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
“我並不值得你這樣躲開,約露汀。”他開口說道,聲音像大提琴一般柔滑悠長,帶著一股美妙的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