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說話,防備一般地抱緊懷裡那一大堆可笑的紙袋,睜大了雙眼盯著他。
他好像調整了一下呼吸,才繼續說道:“原來托爾說的果然是真的……我本來以為我們應該有個比眼下這種……尷尬的情形更美妙一點的……重逢。”
他提到了麵相更加忠厚可信一點的托爾·奧丁森先生,這讓她感覺稍微好過了一點;她謹慎地從袋口上那一堆大蔥和芹菜的上緣露出半張臉來,打量著他。
“對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下意識地就感到抱歉,可是在說出這個道歉用詞之後,她發現他的表情更加陰鬱了,於是心頭彌漫著的那一股隱約的歉然加重了許多。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試探著問道:“你提到了托爾……你就是他弟弟嗎?”
他輕輕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一絲譏諷似的淡淡笑意。
“啊,‘我是托爾的弟弟’——約露汀,你以前從來都沒有這麼定義過我。”
她的心頭咯噔一聲,幾乎瞬間就意識到這句話裡蘊含著多少不悅。
……他並不喜歡被人稱為托爾的弟弟?可是托爾那天提起這個弟弟的時候不是還態度很親密,就像是個普通的、為了和弟弟有關的事情深刻地擔著心的哥哥嗎?!
“對、對不起!”她條件反射一般飛快地應道,趕緊換了一種說法。
“你就是洛基?洛基·奧丁森先生?”
“……先生?”他玩味地重複著她禮貌的尊稱,然後突然又奇異地一笑。
“你以前也沒有這麼稱呼過我,約露汀。”
他漂亮的綠眼珠裡似乎蒙上了一層陰霾。
“你果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他感歎似的說道,忽然低下頭,自失般地一笑。
“那天托爾來對我說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在故意欺騙我呢。”他的聲音裡染上了一層微微的惆悵,“我想,你怎麼可能不記得從前的一切事情呢?一個失去了全部記憶的女孩子又怎麼可能在這裡獨自平安生存呢?……但是到了這裡,我才發現,原來你還真是……出人意料啊。”
她疑惑地微微偏著頭盯著他,拿不定主意他那張陰鬱而俊美的臉容上浮現的惆悵,究竟是真心流露,或僅僅隻是一種極為卓越的演技。
其實他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他穿著體麵,風度翩翩,語氣溫和,態度禮貌——但不知為何,她的直覺總是在叫囂著,警告自己他可比他那個金發健美的哥哥托爾·奧丁森要危險得多。
“呃……謝謝?”她帶著一絲防備的意味,不確定似的答道。
他似乎微微怔了一下,忽然縱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隻有一點,你和從前相比毫無變化呢。”他笑著說,眼眶裡都似乎因為這一陣大笑而激出了幾滴淚似的;“……那就是你的愚蠢,約露汀。”
她張口結舌地聽著這無禮的評價,一時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誰會將一位剛見麵的女士評價為愚蠢嗎!這得多麼無禮又乖僻,目空一切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