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壓根就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不,應該說,他看著旁人的眼神裡都帶著一絲輕蔑,就好像他自己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著終日汲汲營營,卻一無所獲的螻蟻一般渺小平凡的人類,而她現在就是那些螻蟻之中的一員;這種體悟讓她一瞬間感到不那麼舒服。
她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挺直了背脊,那張美麗的臉容現在從懷中那幾個巨大的紙袋後麵完全露了出來。
她的頭發長度現在僅僅隻到肩胛下方的位置,用一個銀白色的小發夾夾起前額的一綹長發,幾乎露出整個飽滿的前額,其它頭發也多被抿到耳後,顯出一絲整潔乾練之感。
不過她穿的衣服卻極其普通,一件短袖T恤搭配一條長度在膝上的短裙,坡跟涼鞋有著長長的綁帶,在她弧線美好的小腿上交叉綁緊。雖然她全身上下完全是樸素而廉價的衣著,卻顯出幾分初夏應有的清新自然來,仿佛一株開在荒野裡的野花,初看之下並不引人注目,仔細品味起來卻擁有著美麗的外形、清新的香氣和曼妙的姿態。隻有無限接近她,才能體會得到這一點。
他神色不明地緊盯著她,像是已經忘記了她的長相,又像是從未忘記過一樣。
他並沒有期待過會有這樣離奇的重逢。他本以為他們的重逢應該再平淡不過——她邁下阿斯嘉德仙宮的高台,或許臉上會帶著一絲被複活之後初生的迷惑不解;但是這一切在她看到他出現的時候應該就會消失,她也許會啊的一聲失聲大叫,也許會無言地張大了嘴露出一副他所熟悉的呆相,然後悶著頭直衝向他,砰地一下撞進他的懷裡,撞得他胸口一陣憋悶疼痛。
但是這一切期待中的場麵都沒有發生。
那一天,他站在仙宮半傾圯的高台下,耐心地等待著。他很少擁有這麼充分的耐心,但這種難得的耐心最終在托爾慌慌張張地衝出來的時候全數破碎了。
他們找遍了整個阿斯嘉德,甚至那些人跡罕至的荒野,與英靈殿外那棵蘋果樹的遺跡附近,都並沒有她的蹤影。最後他們終於能夠確定,複活的過程不知為何出現了極大的意外——她一定是被複活了,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她醒來的地點,究竟在這廣袤無垠的九大國度的哪一處。
他原本有許多正經事需要做。但是現在他浪費了這麼漫長的時光,卻隻是為了找到她的下落。這真是一種極好的諷刺,他想。
有一些人,總會在你生命中留下深刻的痕跡,卻最終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他原本以為她會是特彆的那一個,原本以為他也會像上次一樣隻要來到中庭,就能看見她站在街道的那一邊,站在不遠處的草坪上,等著他滿腹怨氣地走過去,儘情嘲諷她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和托爾來到了中庭。托爾甚至動用了那個令人厭惡的神盾局的力量來幫忙搜尋。但一天又一天過去,即使是神盾局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探測神力的機械,也無法偵知她在何方,或者在不在中庭,在不在人世。
直到有一天,那個總是喜歡跟不同的男人產生曖昧糾葛,心黑手辣的娜塔莎·羅曼諾夫特工,突然靈光一閃,提議搜尋所有的數據庫和資料庫——包括最普通的或最不起眼的那些。
“也許她變成了一個凡人也說不定。這就是我們為什麼無法探測到她的神力的異常波動狀況”——當時,羅曼諾夫特工這樣說道。
“還要查詢那些國外的或者國際的資料庫和數據庫——她並不一定就會落在美國境內,是不是?”大家的思路一打開,那個更引人厭惡的、約露汀曾經形容為“他大概患有一種跟任何人都不能好好說話的病”的紐約土豪托尼·斯塔克先生,緊跟著補充道。
……於是,托爾就這麼率先找到了她。
列名在某個地方警察的小數據庫裡“身份不明人士,非可疑,女性”這一欄裡的她!
而且,他因為厭惡神盾局的那些道貌岸然的螻蟻,而壓根從來就沒有去造訪過神盾局的辦公地點!
托爾那個家夥,果然是無用的肌肉已經撐滿了他整個大腦,所以居然會一激動就忘記了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通知他的弟弟,而是自己一頭熱地跑來這裡找她!
……哦,他究竟應該先用嘲諷技能拍死托爾這個好像從來就不具備細心這根弦的單身狗呢,還是應該立即動身前往這個他以前聞所未聞的鄉下小地方,把她這個“身份不明人士,非可疑,女性”給揪出來呢?這真是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