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急敗壞地朝著那幾個各式各樣的洛基吼道:“夠了!收起你們的那種自以為是的眼神!我說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她……她欺騙了我!……”
那個聒噪的黑人洛基吹了一聲口哨,同情似的盯著他看,安撫似的說道:“哦哦,我懂,我懂,兄弟,被女人騙的滋味確實不太好受——”
那個少年洛基歪著嘴唇冷笑了一聲,好像在說“瞧,你們大人也沒有多行嘛”。
老洛基有點尷尬、又有點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不太自然地把視線調開了,歎了一口氣。
而那條剛剛在他開始咆哮的時候還衝著他齜牙咧嘴的鱷魚就更過分了!它居然哢地一聲閉上了它的嘴巴,不再做出凶巴巴地要啃他的樣子了!洛基敢拿阿斯嘉德的王位發誓,那一瞬間他能在那雙鱷魚的銅鈴大眼裡,看出一點“行吧你已經夠慘的了那今天就放過你了”的、居高臨下的同情來!!!
……啊,這場麵是何等的尷尬。
很快他就知道了,在來到這片名為“虛無”的荒原之後,沒有最尷尬,隻有更尷尬。
他和那個妞兒好好溝通的嘗試似乎是失敗了。因為他沒法當著一大串各種各樣的“洛基”的麵,和那個妞兒平心靜氣地談話。那個地下基地其實嚴格說起來也並沒有多大,他覺得無論他們站在哪個角落裡,都避不開其他那些“洛基”們。
而且,他也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才好。
他的腦海裡還殘留著她將他推進時空門、而她被時間獵人從身後偷襲,胸口破開一個大洞、整個人很快化為無數光點的那一幕記憶。那種場麵似乎讓他一切的苛責都說不出來了,也無法再理直氣壯地就紐約之戰裡她的背叛來衝她發脾氣——正是因為她那樣的舉動,證明了她願意為了他的利益鋌而走險、並奉獻一切。
這種犧牲精神堵住了他的嘴巴,讓他那條銀舌頭一點兒威力都發揮不出來了。
可是,讓他對她說點兒好聽的?似乎也很難。
讓他問她“我現在打算想想辦法回到TVA那裡去,和希爾維一起掀翻那個荒謬的機構,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去嗎”,似乎有哪裡不對。
但是……他們也不可能永久留在這裡,直到生命耗儘啊。
即使那幾位“洛基”都告訴他,這個地方不可能有人走得出去,他也不甘心就這麼留在這裡,像他們一樣整天為了逃命而疲於奔命,活像鼴鼠一樣鑽在地洞裡不見天日……
那些人的雄心壯誌或許已經被那個大暴風雨的雲團——他們叫它什麼來著?“艾裡奧斯”?——耗儘了。可是他還沒有。
糟糕的是,他現在想得到的唯一希望——唯一出路,或者說,唯一目標——就是希爾維所提出的,到時間真正的儘頭去,消滅TVA。這樣的話,那些加諸於他們身上的束縛,或許就會消失;他們就可以回到真正的、屬於他們的生活中去。
那樣的生活,不是冰冷的時間線,更不是必須被消除的時間分支。
他們可以擁有自己的意願所主宰的生活,小到今天晚上想吃小牛排還是吃烤魚,大到他是想與托爾和解還是與奧丁和解……他所做出的選擇,必將為他帶來他想要的明天;他接受他的未來,是因為那未來完全出於他自己的選擇,而不是什麼人告訴他設定好的劇本必須如此——
為了這樣的光榮目標,他認為他必須聽從希爾維的建議。因為她的建議聽上去最有道理、也最有可能成功。
然而,他不知道他能否說服約露汀。
他本能地感覺自己不應該頻頻在她麵前提起希爾維,當然也本能地感覺到她現在已經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不夠強大的妞兒,可以被他隨心所欲地支配和指揮。
她曾經是他在槲寄生下撿到的小可憐,但是現在她已經在那些他所不知道的時間裡成長為了他無法左右的人。
這樣的她讓他感到了一陣陌生。那種“啊我的最好助力自動成長為了一個非常強大的人”的欣喜很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本能的戒備與警覺——那可能是因為,他終於意識到,莫比烏斯說得沒錯,她已經脫出了控製,她是一個最大、最不可捉摸的變量。即使是他,現在也不敢自信滿滿地說,他和從前一樣,還能把她整個人都掌握在手心裡。
他試圖先去說服一下其他的那些“洛基”,讓他們與他合作,先去弄死那個名為“艾裡奧斯”的大暴風雨雲團。
……既然那個少年洛基連他哥都敢搞掉,那麼搞掉一個大雲團又為何不可?
可是他真誠的演說,得來的反應卻是捧腹大笑。
那幾個洛基笑得東倒西歪,跌倒在沙發和椅子上,笑得格外誇張,像是下一秒鐘就要笑破肚皮。
洛基:“……”
要不是這幾個人都是某個時間線裡的“他自己”的話,哦,他發誓——!
他惱怒地把視線轉向一旁的約露汀,卻發現她並沒有笑。
她隻是抿著嘴唇,雙手環胸,站在角落裡,默默地注視著他們這邊的談話與爭吵。在她身旁,他終於看到了那台破舊得不成樣子的老式留聲機——它的喇叭甚至都缺了一個小小的角,轉動起來也有氣無力的,但它奇跡般地,還能一直發出快要走調的音樂來。
這個時候,她仿佛是換了一張唱盤,因為它播放出來的旋律變了。
“Oh, my love, my darling
I’ve hungered, hungered for your touch
A long, lonely time”
【哦吾愛,我最心愛的人啊
我渴望著,渴望著你的觸碰
在那又漫長,又孤獨的時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