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後退一步的衝動,許初允低頭屏息撿著,手指卻在不穩地輕顫。
江聞祈俯身幫她撿起散落的紙張,遞給她。
她接過,目光落在他冷白的腕骨上,袖口一絲不苟,薄薄的手背下浮著青筋,有些冷感的禁欲。
正要習慣性地道謝,江聞祈的動作卻忽而微頓。
她不明所以地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
他的指間夾著一本正紅的結婚證。
結婚證敞開著,她一眼看到紅底背景上,穿著白襯衫的自己。
眉眼彎彎,清澈的眼神透著一股未經世事的懵懂。
而此刻,修長手指的主人,正眼神微妙地看著她。
許初允渾身僵住。
江聞祈漫不經心開口,“沒想到,許小姐還有隨身攜帶結婚證的愛好。”
許初允:“……”
是錯覺嗎,她怎麼從他語氣中,聽出了幾分玩味。
淡淡的粉色從她白皙的耳垂暈染到臉頰,似溫柔的湖水被秋風吹皺。
她低頭錯開對方打量的視線,勉力維持著平靜的外殼:“我以為您今天約我是想要解除協議,所以我才帶上的……”
“解除協議,似乎並不需要結婚證。”江聞祈挑了挑眉。
“……”
空氣靜默,隻有桌上的熱茶散發著嫋嫋香氣。
她耳垂紅得滴血,仍強自鎮定地繼續解釋:“真的是誤會,而且結婚證是很重要的證件,掉了會很麻煩,如果被彆人看到或者發現就違約了,所以我……偶爾出門時會帶上。”
“但今天我帶上隻是想著,如果要離婚一口氣辦完效率會更高……”
許初允總覺得自己越描越黑了。
江聞祈沒什麼表情地淡淡嗯了一聲,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尷尬的氣氛盈滿室內,讓人緊繃得喘不過氣來。
她受不了,低聲道了句‘謝謝我先走了再見江先生’,便逃也似地提著帆布袋離開了,步伐中是掩不住的慌亂。
茶桌上的淡蘭花開得灼灼,清香味靜謐緩和。
江聞祈回到辦公桌前,抽出印著Manchester的寶藍色煙盒,又將煙盒滑回桌上。
薄唇咬上一支煙,湊近打火機,江聞祈忽而想起什麼,指間的動作微頓。
一年前,助理遞過來許初允的資料。
22歲,剛從象牙塔裡出來的大學生,還帶著些天真。
想起那本正紅的結婚證,以及對方說‘結婚證是很重要的證件’時認真的神情。
江聞祈輕哂。
打火機輕擦出聲,漫出青藍色的火焰。
不多時,清淡的霧氣在辦公室裡繚繞開,將桌邊的慵懶身影也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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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裡,許初允深深呼吸,企圖平穩下自己的心跳。
她用手背試了一下耳垂的溫度,還是燙得驚人。
她怎麼就出神了呢?怎麼五百萬就把她震成這個樣子了?
還有結婚證上那張不忍直視的證件照……
回想起來仍是極致的尷尬。
電梯門打開,許初允先打量了一下——秦思婉已經不在了。
她悄悄鬆了口氣。
自董事專用的電梯下來,許初允去找陸助帶她下樓,電梯需要內部人員的卡才能刷動。
陸林將她送到樓下,替她安排了專車送她回去。
“江總特地吩咐過,一定要把您安全送回去。”陸林溫聲開口,彬彬有禮的態度,提前截下許初允想要拒絕的話,“如果您不同意的話,我實在很難回去向江總交代。”
許初允歎口氣,心想打工人何苦為難打工人,“那麻煩您了。”
陸林安排的是一輛商務MPV,空間寬敞,豪華舒適,是許多明星人手一台的車型。
許初允在劇組時,也曾羨慕過,羨慕男女主演的埃爾法保姆車,羨慕他們出行前後的大大小小助理,羨慕他們從不缺戲演,隻需等人遞本子,羨慕他們從不缺少的鮮花與掌聲。
對於她這樣的小演員,這些像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夢。
而現在……
司機沉默地開著。
許初允坐在裡麵,看著窗外飛速而過的繁忙街景,有些淡淡的茫然浮上心頭。
像是命運在此刻分叉,出現了一條捷徑,與她之前二十三年的人生觀和處事準則有些相悖,她卻不知道如何抉擇。
叮當的提示音響起。
許初允低頭,解鎖手機。
是陌生手機號發送的幾條短信,開頭是:【小允……】
不必點進去看。
許初允麵無表情地刪除短信,徑直將陌生號碼拉入黑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