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外不時有聒噪的喇叭聲響起,薑照雪在暗夜裡遙望光亮中的岑露白。
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遲疑地走近,岑露白降下車窗看她,眉如遠山,眸若清溪,沉靜而溫和。
真的是她。
薑照雪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沒有走嗎?“
岑露白神色坦蕩:“接了個電話,耽擱了。”
薑照雪不疑有他。
岑露白問:“你怎麼下來了?”
薑照雪沒有遮掩:“談殊如過來了,容稚租的是單身公寓,就一個單間。”
言外之意,岑露白聽懂了。
她點頭,解了車門鎖,示意:“上車吧。”
這次薑照雪沒再客氣,點點頭就拉開車門,彎腰進入,頗有些駕輕就熟的味道。
岑露白看著她係安全帶,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柔色滑過。
她啟動車子駛出小區,暖黃的路燈光亮從車前方的玻璃外透進,稀稀薄薄籠罩在兩人的身上,驅散了深夜的稍許寒涼。
“我讓遙遙和圈內人打招呼了。如果之後容稚工作上還是受了影響,她不方便和我說的話,你記得和我說。“岑露白目視著前方,說得平淡。
薑照雪心暖,岑露白真的太周到了。她咬唇,輕聲細語:“又給你添麻煩了。”
不知道是道歉還是道謝。
“不麻煩。”岑露白輕聲應。安靜幾秒,她慢條斯理地開口:“我有時候覺得……”
“嗯?”
岑露白偏過頭看她,唇角勾起一點弧度:“你可以稍微把我想得厲害一點。”
似乎有些無奈。
薑照雪:“……”
她看見有細碎的光亮在岑露白的眼底閃爍,像溫柔蕩漾的湖澤。沒有第三人在場,岑露白的情緒似乎外放了許多。
薑照雪忍不住低頭笑。
岑露白也跟著莞爾。
氣氛輕鬆不少,岑露白問:“聽歌嗎?”
薑照雪說:“都好。”
岑露白便要求:“那你幫我隨便放一首吧。”
薑照雪應好。她前傾身子去觸碰中控屏,岑露白的聽歌品味和她很相近,歌單裡的每首歌幾乎都是她喜歡的。她隨手點了一首常聽的純音樂,清泠如泉、和緩悠揚的鋼琴聲便在車內潺潺流淌,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薑照雪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她想起來叮囑岑露白:“周日送年禮的東西我周六會去商場挑好,你不用特意費心。“
岑露白很好說話的樣子,答應:“嗯。”
薑照雪放下了負擔。
去年是一起過的第一個春節,她和岑露白還不太熟,岑露白又忙,她便不好意思因為這種可有可無的年俗去打擾岑露白。沒想到她準備自己獨自回去送年的那周周一,岑露白居然主動聯係了她,和她確定回去送年的日子。
薑照雪沒有準備,公事公辦化地和她確定好了時間後才想起來忘記叮囑她不要買東西了。可是岑露白也沒表示她會買東西,她這麼特意叮囑,反而顯得像是暗示。
猶豫半天,她沒有多發那一條消息。
於是,回去的當天,岑露白在路口下車後,讓司機幫著搬了大半個後備箱的禮盒,引來了街坊鄰居的一陣圍觀。那陣仗哄得薑興和孫青確實又有麵子又高興,但薑照雪卻不好意思了很久。
總覺得受之有愧又無力償還。
所以今年她特意記著,提早打好預防針。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岑露白果然是久經商場,深諳虛與委蛇之道的大滑頭!
周日回薑家當天,路口一下車,司機把後備箱一打開,又是滿滿當當一後備箱的禮物。
薑照雪提著自己手中那兩小袋禮盒看岑露白。
岑露白笑得從容:“走吧,東西就辛苦鄭叔了。”
薑照雪:“……”
兩人還是幫著分擔了幾個袋子,並肩走在前方帶路,司機提著滿手的禮盒跟在後麵,像一顆移動的人形禮物樹。
走過路過的人,不管認識不認識,都忍不住朝他們多看兩眼。
薑照雪低著頭,一語不發,有些生岑露白陽奉陰違的氣。
岑露白若無其事,遇到有認識薑照雪的街坊鄰居打招呼,便站在薑照雪身邊,客客氣氣、溫溫柔柔地對著人家笑,聽著人家寒暄。
給足了薑照雪麵子。
薑照雪彆扭了一會兒,看岑露白明秀的笑臉,又覺得自己不識好歹。岑露白也是好意的。
像氣球突然被紮了兩下,她高漲的氣飛速地泄了下去,瞥見岑露白細嫩的長指上已經有被禮物袋提繩勒出的紅痕,她默不作聲地伸手要幫她分擔。
岑露白沒鬆手,輕聲說:“沒事,不重。”
薑照雪咬了咬唇,拗不過她。
岑露白用餘光打量她,看見她從下車後一直緊抿著的下頜線條已經舒展開了,唇角不動聲色地翹了翹。
三人不多時就來到了薑家門口。
薑興和孫青周內就從薑照雪那裡得了消息,昨天加班加點整理過衛生,今天一大早就大開了家門,等著岑露白和薑照雪回來。
不用敲門,薑照雪喊了一聲“爸、媽”,沙發上邊等邊泡茶的薑興、孫青和薑勤風便都望了過來。
岑露白跟著喊:“爸、媽、小風。”
坦然自若,嗓音和潤,薑照雪聽得耳根開始發燙。
孫青“哎”了一聲,薑勤風嘴甜地喊“姐,露白姐”、薑興也笑著點點頭。
岑露白側身示意司機把東西都提進去,孫青這才看見後麵還有人,連忙起身過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