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的賀蘭放,思忖半晌,深吸一口氣低聲道:“還有之前殿下讓末將問的事情,太妃也有了回複。”
“哦?”謝靈瑜帶著探究的微微一揚眉,似乎對答案很感興趣。
天知道,她壓根就忘記,自己曾經讓賀蘭放問了什麼。
畢竟她重回到了很多年前,這幾天又病重,腦子昏昏沉沉,前塵往事很多都記憶模糊,又哪還記得這種小事。
但賀蘭放沒有懷疑,沉聲說道:“太妃讓殿下莫要著急,如今還不是回長安的好時機。”
這下倒是讓謝靈瑜有了些許印象。
原來她在病前,曾讓賀蘭放回王府,詢問母妃關於她何時能回長安。
不是好時機?
謝靈瑜有些自嘲地問道:“何時才是太妃口中的好時機?”
賀蘭放臉色微變,自是聽出謝靈瑜話語裡的不讚同,其實上陽宮的很多人又何嘗不是這樣的想法,他們跟殿下一般如同被困在這偏僻寂寥的一隅。
思來想去,賀蘭放再次開口:“末將雖未問,卻見王府中近日甚為繁忙。”
“王府有大事?”謝靈瑜這回是真詫異,賀蘭放不至於突然說出這麼一句。
“府中正在準備章小娘子的及笄之宴。”
章小娘子?
章含凝。
謝靈瑜差點兒要忘記這號人物。
說起來章含凝,真論起來應是謝靈瑜的表姐,她的生母本是永安太妃韓氏的庶出妹妹。她父母雙亡,便來到長安投奔母親娘家。
永安太妃出身南陽韓氏,雖比不得最頂級的門閥世家,卻也不容小覷。
韓家自然不會對這個小小孤女不管不顧。
可誰也沒想到章含凝剛在韓家住下沒多久,便入了永安王太妃的眼。
此刻謝靈瑜因繼承王爵,實在太惹朝臣非議,假借身子不好避居上華宮。
是以旁人皆言,太妃韓氏思女太過心切,才會將章含凝接回王府長居。
可隻有謝靈瑜才知,母妃對章含凝的看重,可不是因為她。
畢竟在前世,連她都曾疑惑過,為何母妃會對章含凝那般好,好到超過所有人,甚至是她。
章含凝的婚事是母妃親自訂下的,世家大族的嫡子。
出嫁之時,她的嫁妝極儘豐厚。
要知章含凝當年到長安時,身上隻有一個小包袱。
這些嫁妝都是王府所出,如果隻是這般也就算了,後來章含凝夫家出事,母妃更是逼她向聖人求情。
大有她若是不求情,便要斷了她們的母女情分的意思。
隻是謝靈瑜向來謹慎,從不參與朝堂之事,自然不會為一個章含凝破例。
母女兩人自此鬨的麵不和心不和,裴靖安甚至還為此勸過她,何必為外人與自己阿娘鬨的這般不快。
後來章含凝和離,母妃又將她接回王府。
或許這也是為何在她出事後,母妃不想著救她,反而要過繼嗣子。
換個聽話的兒子,總比她這個不受控製的女兒要來的好吧。
如今看來,一切從來都是有跡可循的。
她病重到需太醫署派人來診治,母妃都不曾親自前來,反而整個王府上下居然在忙著章含凝的及笄之事。
何等諷刺。
謝靈瑜想到這些時,神色平靜的近乎木然。
殿閣內安靜地有些過分,春熙和聽荷兩個婢子對視了一眼,心底都有種替殿下暗暗惱火的意思。
兩人甚至私底下偷偷說過,殿下這病隻怕便是被氣出來的。
今年新春,太後本想召殿下回長安團圓,誰知卻被太妃一封信堵了回來,讓殿下要耐得住性子,莫要張揚。
誰知轉頭長安便傳來消息,不僅是新年宮中大宴,甚至是上元節花燈會,太妃都是攜了這位章小娘子一同前往。
殿下雖不說,但她們作婢子的卻看在眼中。
年少的女郎獨自一人,住在孤寂偏遠之地不說,阿娘卻把彆的小娘子捧在手心裡當寶貝,即便殿下心胸再寬廣,也受不住這樣的事情。
“春熙,聽荷,你們二人先退下。”
兩人聞言,立即回道:“是,殿下。”
待她們退出殿外後,殿內隻剩下賀蘭放一人。
謝靈瑜此時身形早已坐直,修長而纖細的手指搭在茶盞上,一點點摩挲,許久,她似下定決心般:“賀蘭放,本王有一事,需要你去辦。”
本來這件事她想要找旁人去做,畢竟上陽宮人多眼雜,不知是誰都可能是眼線。
但上陽宮地處偏僻,她即便想收買江湖豪客,都沒有上好的門路。
但賀蘭放此人,她卻有些了解。
況且方才他說出府中之事,便說明他並非母妃之人。
“請殿下吩咐,末將萬死不辭。”賀蘭放立即單膝跪地,朗聲說道。
謝靈瑜揚唇淺笑:“萬死倒不至於,本王隻要你去找一人。”
賀蘭放確實沒想到,竟是這麼簡單一件事。
直到謝靈瑜說:“滄郡人士,蕭晏行。”
果然,賀蘭放露出些許迷茫的神色,他以為殿下讓他所找之人,乃是名滿天下的大人物,但這個名字他從未曾聽說過。
謝靈瑜也並不奇怪他的迷惑。
這世上之人此時大多數都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但是在不久的將來,這個名字將會響徹整個大周。
蕭晏行初入官場便聲名遠播,很快更是年紀輕輕手握重權。
最重要的是,在下一次皇權交替過程中,他搶占先機,助六王爺謝陵登上寶座,更是親自帶兵出征平叛,橫掃叛軍。
謝靈瑜被囚禁之時,都曾聽聞過關於他的事跡。
算起來他是幫助六王謝陵登基,是害得她被圈禁的幫凶。
也可以說是她的敵人。
可有時候敵人也能成為幫手。
這樣一個人,她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