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穆也再拿了兩盤肉。
他人高馬大的,向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這盤子裡這點肉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待他伸手還要再拿下一盤的時候,喬琬忙攔他:“小郎君——”
“嗯?”
“這樣吃哪吃得飽呢?等二位郎君吃得差不多了,奴再給你們下餺飥煮著吃。”賺學生錢,你要讓他們覺得很實惠,而不是偶爾才能吃得起。
她挽起一截袖子,露出霜白的手腕,幫他們將鴨血下入辣鍋,還特地留出來兩塊,問:“柳小郎君的鴨血要不要下清湯鍋?”
柳廷傑認真得仿佛在麵對課業,凝眉正色:“會好吃麼?”
“奴以為鴨血放辣鍋、沾辣椒末才能完全壓去腥氣,不過小郎君也可試試清湯。”
“那就全放辣鍋。”在如何讓食材變得最好吃這件事情上,他很聽勸的。
喬琬就喜歡這樣聽勸又吃得多的好郎君,於是心花怒放地送了一盤魚肉:“這是今日漁人送來的花鰱,很是鮮甜,請二位小郎君嘗嘗。”
“小娘子又是送餺飥,又是送魚片的,可莫要虧了自個。”呂穆性子較為活潑,玩笑道。
“二位小郎君吃得多,還是有賺頭的。”喬琬也笑。
她說的也是實話,這盤魚肉不過那條花鰱身上的三分之一——這條魚買來也才三十文,他們二人這一頓粗算吃了有近三百文,抵尋常兩桌的消費力了。
漸漸的,除了他們聞見這味,也有其他監生好奇找了過來:“攤主,這是賣的什麼?好香!”
“火鍋?從未聽說過。”
“攤主,來一份他二人吃的那樣的!”
喬琬忙“哎”了一聲,扭頭招待新的客人。
這一下來了三桌,還有單獨一人來吃的。
她笑著對那單獨來吃,要和柳、呂二人吃一樣的胖監生道:“小郎君一人獨食的話,恐吃不下這麼些,還是減掉一些吧。”
她又給這幾人介紹了一下火鍋的吃法。
除了那胖監生要的是辣鍋,其餘兩桌點的都是清湯,番茄反而是最被忽視的那個。或許是不知味道,所以不敢輕易嘗試。
“柳監生、呂監生,這麼巧?”胖監生坐下後,大聲同他們打招呼。
喬琬這下又記住了,那愛玩笑的小郎君姓呂,嗯,等到下次來的時候就知道怎麼招呼了。
她記性好,可以過目不忘,不然腦子裡也不能記下幾十種火鍋做法。
柳廷傑閒閒抬頭:“不巧吧?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整日跟著我們似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
喬琬心驚肉跳,看著他用力錘了一下她新打的木桌,又踢開新裝的板凳,心裡想著又是一個脾氣暴的,千萬彆給她砸了。
呂穆打圓場:“趙監生,他這人嘴壞,不必理會。”
“呂七,你到底誰的好友?!”
“哼,難道這攤子就準你柳三吃,我趙若炳吃不得?”
氣氛頓時又緊張了起來。
另兩桌都是皂衫學子,看起來年齡還更小點,此時點了菜但還沒上,都有些打退堂鼓了,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在這吃。
喬琬扶額。
她在宮中司膳局性子吃得開,故耳目四通八達的,也知道這趙若炳。這名字在宮裡也是響亮的,是魯國公的小兒子,被魯國公夫人如珠如寶地寵著。
再看這位柳小郎君,與他相仿的年紀,十五六歲,互相很不對付,恐怕正是柳將軍府上三郎,柳將軍鎮守蜀中,嗯...
砸了她的攤子,她還真沒地說理去,國子學可真是藏龍臥虎。
“咳咳,幾位...”
她清了清嗓子,動靜使得幾人轉過頭來看她。
就見攤主小娘子嫣然一笑,露出白貝般的潔齒:“春光正好,幾位都是懂吃之人,可莫要辜負了鍋子。有甚麼話等吃完再計較也不遲,或許那時又是另一般心境呢?”
她這話對著柳廷傑,柳廷傑深以為然:為這廝,耽誤了吃?太浪費也!
趙若炳則是被喬琬的嫣然一笑給迷住了眼,微張嘴坐在那呆了好一會兒,眼珠子隨著喬琬給旁人上菜而轉動。
旁人看過去,就是一個白嫩的胖子一臉呆滯地坐在那兒,似乎還流口水了,癡傻兒!
柳廷傑暫時不計較呂穆替那趙若炳打圓場,但不代表他就原諒他,於是不理對方,埋頭猛吃。
他最先夾的是清湯鍋裡翻滾的丸子,白色的是魚丸,橘粉的是蝦滑。
他一勺子撈上來兩個,放進蘸料裡略蘸了蘸——他選的是清醬,也就是醬油和醋為主調的醬汁,不辣。
蝦滑入口,可以感受到明顯的蝦肉顆粒,粗糙的、大塊的、細膩成泥的,彈牙脆爽。
柳廷傑原本想咬一口,差點沒從口齒間彈飛出去,連忙整個包圓了。
感受便隻有一個,甜,是青蝦的鮮甜。
蝦肉十分新鮮,所以肉質飽滿,口感緊實,柳廷傑咀嚼著似乎毫不費力,其實花了有好一會才舍得咽下。
再吃那魚丸。
同樣是河鮮,蝦滑裡的蝦肉是那樣互相緊緊咬在一起,魚丸卻嫩得出奇。
吃魚丸的時候,柳廷傑吸取了蝦滑的教訓,一口全部吞進,在嘴裡咀嚼,卻猝不及防地被燙著了。
“唔——”
他麵色痛苦,卻緊緊閉著嘴巴,以深呼吸來緩解。
喬琬好心詢問:“可是燙著了?食丸子須得小心啊!”
呂穆遞過一杯水,殷勤道:“柳兄,我可是最關心你的啊!”
柳廷傑瞪他一眼,他仍舊笑眯眯。
柳廷傑把那丸子咽下,才長出了一口氣,不怒反笑道:“小娘子巧思,某實在沒想到丸子裡竟然有一包湯。”
“其實就如灌漿包一樣,”她說了一半後,想起來這個時代還沒有灌湯包,為好解釋又改口,“奴是說,還有許多灌湯吃食,這灌湯魚丸也隻是做法其一。柳小郎君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