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有些人緊張起來了,怕徐璟說他們不務正業貪圖黃白之物,辱沒君子之風。
徐璟隨手拿起一張桌子上的紙,上頭墨跡未乾,字跡俊逸。
他點了點頭:“抄書最能磨性子,既然開始抄了,就要沉心靜氣,多思多學。與其逐字照抄,不如盲抄——以抄了上句能默出下半句最佳,這樣抄過之後,定會有新的感悟。”
“多謝徐司業指點學生!”
監生們俱都鬆了一口氣,高興起來:徐司業竟沒罵他們!
然後就聽得徐璟又道:“徐某幼時也替恩師抄過幾本書,方才都是曾經的一些淺薄之見,諸位可聽可不聽。若沒什麼其他事,我與楊監丞就先行離開了。”
徐司業竟也抄過書!
監生們心下興奮起來,有許多問題想問,但又不敢開口。實在是徐司業太過威嚴,他們不敢親近,不像楊監丞看起來就很好說話。
且徐司業是五年前的探花郎,正是從四門學出去的學生,曾經教過他的博士到現在還在誇他,很有些真才實學。
他們幾人都是四門學學子,平日因為出身不高沒少受國子學和太學中一些人的歧視,都憋著一口氣立誌要發奮圖強,徐司業就是他們寒門學子努力的共同目標。
楊監丞看出他們的騷動,故意板起臉清了清嗓子:“還不去吃飯?!再過一會兒可就要敲鐘了啊。”
“啊!”
“又這麼晚了!”
“快走快走——”
幾人哄散,唯獨剩下一個瘦高個、丹鳳眼的監生,又重新坐回了原位上,正是方才徐璟看的那一張字的主人。
“不去吃晚食?”
徐璟皺眉,是囊中羞澀還是...
“多謝徐司業關心,學生已買了糕餅。”杭劭掏出個布包來,露出裡麵的桃花糕。
他算過省下去飯堂排隊的時間隻吃這糕可以多抄四五頁,花這十文錢很是值得。
桃花糕...
甜香...
徐璟好像猜到了什麼,心道大概這些天很受監生們歡迎的就是這個糕。
他問:“這糕是從哪買的?”
“就在後門。”杭劭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手上的花糕,不禁泛起了嘀咕:徐司業應當不會是饞他這花糕吧?
他抄書快,基本上都是默背,兩日就能抄完一本,今日拿了抄書所得報酬所以多買了一塊,要不,
“徐司業您嘗嘗麼?”
他掰下一小塊,把這揣在他衣襟裡已經有些壓扁了的花糕小心翼翼地遞給風骨峭峻、才望高雅,素有威名的徐司業此人。
徐璟不想伸手接吧,又觸碰到對方小心翼翼的眼神,怕對方誤會自己是嫌棄他,傷了對方的自尊心,到底伸手接過了:“多謝。”
越拿近,這香味就越熟悉得揪心。
他慢慢放入口中,輕輕咀嚼起來。
......
......
喬家叔母啊...
徐璟閉了閉眼,吞咽下的糕點渣刮得喉嚨發緊,這使他的聲音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乾澀:“賣糕的...是位什麼樣人?”
杭劭答道:“一對年輕夫妻,除了花糕還會兼賣些飲子,這花糕好吃便宜,學生偶爾會買來墊巴肚子。”
年輕夫妻,徐璟心想,那應當不會是喬叔母,那麼或許是喬家二房或三房的子女?
總之就在後門,不如去看看。
他對杭劭點頭道:“勤奮是好,亦不能過於廢寢忘食,還是要好好吃飯。”
說完便走出了這間值房,楊儼跟著出來,他對楊儼道:“楊監丞先回吧,某去後門轉轉。”
楊儼以為他仍在糾結那辣味,想一探究竟,於是點頭:“徐司業慢走。”
徐璟一路雖看著與平時無異,腳下卻加快了步伐,怕去得太晚那對夫妻收了攤。
若見到真是喬家人,想必應該是今春恩典出宮的,或許能向他們探聽阿婉的下落。
徐璟隻覺得心裡生出無限期盼來——他苦尋多少年都無果,今日終於有一些苗頭,能不期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