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璟腳下生風,冷漠的臉色因慎重比平時看起來更為嚴肅,嚇得過路監生們無不繞著他走,紛紛讓開路。
終於,在一處炊餅攤和一處粉攤之間瞧見了那對賣花糕的年輕夫婦。
其實也不是先瞧見那夫婦,而是先瞧見了那攤前排隊的長龍。
那一對夫妻矮矮個子,郎君憨厚老實,娘子圓臉厚唇,都是有福的長相,卻一點也不像喬家人。
也不會是長開了——喬家的女眷在掖庭勞作多年,除了他打點關係能照顧到的那幾個,其他的處境應當都不是很好,斷不會像麵前的攤主夫妻略顯豐腴。
徐璟的期盼一下便落了空,他甚至已經不失望,因為失望過太多次。
不過他沒有轉身就走,而是在隊尾排起了隊,打算親自問問攤主夫妻。
前麵不少排隊的監生注意到他,嚇了一跳,忙要給他讓出前排的位置,都被他給拒絕了:“你們等得久,我乃後來之人,自當從最末位排起。”
結果就是排在他身前的那位倒黴監生一直如芒在背,一刻也不敢轉頭與同窗閒聊,直到沉默地買完餅才始覺解放。
“小郎君要來點什麼?”胡娘子忙得頭也不抬,直接習慣性張口就是問,感覺到身前投下的陰影不一樣才察覺抬頭,“喲,不好意思了,大人要吃點什麼?”
她搓搓手,第一次接待緋袍官員,有些緊張得結巴了:“您、您看看我們家的花糕和花餅,這都是賣得好的,還有飲子也有......”
“打擾攤主了,某想問問,這花糕可是攤主自家的做法?”
他指了指案板上的花糕,精致的賣相、熟悉的香味,與簡陋的攤位格格不入。
他看著胡娘子,期望能從她嘴裡聽到那個他想聽見的答案。
胡娘子一愣,隨後討好笑道:“這是奴的遠房妹子教奴做的,確實算不得自家方子,不過啊,除了奴這兒也再沒有和這味道相似的花糕了。”
她擔心這裡麵有些什麼官司,謹慎地將糕點都往案板中間攏了攏。
“您妹妹...”徐璟眼神黯了下來。
阿婉哪還有什麼相熟的遠房姐姐在宮外?
想來不是同一人,碰巧而已。
他轉瞬又恢複了神色,溫聲道:“給某來兩塊吧。”
胡娘子笑道:“哎,好!”
“多謝。”
“大人走好!”
徐璟隻以為自己又一次落空了希望,卻絲毫不知一街之隔的後山腳下,他日思夜想的阿婉正在此處經營著火鍋攤。
火鍋攤這幾日上了一樣新菜,名炸腐竹,顧名思義便是炸製的腐竹。
做法也簡單,是以薄腐皮對半剪成,鍋中燒熱油,維持中火,將腐皮放進去炸,待得鍋中腐皮炸得起泡變色後撈起就成。
關鍵在於每次炸的時候得少放些,不能貪多,因為腐皮一炸就膨脹撐開,多了容易炸不均勻。
喬琬是在對門的大嬸那兒買的豆腐皮,豆腐大嬸姓氏不詳,一直未嫁,靠賣豆腐、豆漿為生,人稱豆嬸兒。
豆嬸兒家的腐皮又薄又勻,豆腐沒有那股子很重的餿味,比她從另一家生意更好的付氏豆腐坊買回來的口味要好,於是便一直在豆嬸兒家訂貨。
因著喬琬的這門生意,豆嬸兒做多的豆腐也沒滯銷了。
這幾日阿秣還總看見豆姐兒手裡攥著從貨郎那兒買來的麥糖嘬得津津有味。
他也饞,鬨著阿雁要錢買糖吃。
從前洪家買豆腐都是跟大家一樣在付家買的,阿雁覺得吃著也不錯,畢竟付家是最開始在巷子裡賣豆腐的人家,口碑和名聲比豆嬸兒出名不知道多少,買習慣了的街坊鄰居懶得換地方買,所以豆嬸兒的生意一直一般。
讓阿雁惱火的是,這幾個月買回來的豆腐總有缺斤少兩,她是憑煮出來裝在盤子裡沒有以前多才感覺不對的,可買的時候在付家的稱上稱著又沒問題!
付家的兒媳婦何娘子,小巧玲瓏的一位婦人,臉蛋就跟點出來的豆腐一樣光滑細嫩,還有一張巧嘴,每回見了都是笑眯眯的,讓人挑不出錯處。
之前阿雁打發李壽去理論,李壽本來就嘴笨,再對上何娘子的笑臉,根本沒個定論。
回來還說她疑神疑鬼,阿雁越發惱火了。
後來她看喬琬在豆嬸兒家買的好,也就學她換了豆嬸兒家買豆腐。不過她內心還是存了不屑的,覺得豆嬸兒真是傻,一大把年紀了沒嫁人,隻能自己一個女人家起早貪黑賣豆腐,還收養個彆人不要的女娃兒。
有甚麼用?難道還指望著豆姐兒能給她養老?女孩家家的,遲早都要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