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的馬夫戌時末才接到自家主人,他已經習慣了等主人到這個時辰。
自家主人青年才俊,是李祭酒的關門弟子,又得官家親口稱讚。現在李祭酒到了致仕之年,自然重用他家主人,主人才會這麼忙碌。
年近半百的馬夫已經透過眼前的局勢,看見了自家主人一路通順的仕途。。
馬夫臉上帶上了笑。
原本立於馬車旁,見徐璟出現,貼身小廝阿昌迎上去,語氣帶著些抱怨:“爺您可算出來了,這國子監您怕是最後一個回的吧?”
阿昌熟悉他性子,不怕他生氣,也知道他家爺沒這麼小氣。
徐璟淡淡瞥他一眼,依舊是棺材臉,言簡意賅:“還有。”
“還有,還有在哪呢?”
這監裡黑燈瞎火的,有也是住監的監生吧?
阿昌一麵跟在徐璟背後,一麵伸長脖子四處張望,留意四周有沒有什麼異樣,不一會兒就被他掃到榕樹底下的三隻影子:“喲,還真有人呢,兩個國子學的,還有個小娘子!”
徐璟隨著他的話挪眼,見確實是兩個身穿襴衫的學生,不自覺就皺起了眉:“去問問看,何故這麼晚了不歸家,可是車馬壞了?”
阿昌熟悉自家爺,就能從一如尋常冷漠的語氣裡讀出些操心來,換做旁人,又要覺得徐璟是生氣了。
阿昌一路小跑著去了,比劃著說了幾句,那三人似乎很驚訝的樣子,同時往徐璟和馬車這邊看了眼。
不一會兒,阿昌又小跑著回來了:“爺,是柳將軍府上三郎和呂侍郎府上七郎,呂監生道他們馬上就回。”
“那小娘子呢?他們,”徐璟注視了一會兒樹下那道倩影,有股莫名的心神不寧,“吳伯,過去看看吧。”
“好嘞!”
車夫吳伯駛著馬車靠近,在距離五六步處停下。
徐璟掀開車簾,側頭掃過幾人臉上的表情,在喬琬的臉上停了會兒。
他擔心的是這二人仗著家世欺負民女,所以過來確認一番。
馬車前的燈籠燈雖昏暗,依稀可以辨認人的神情,卻看不清容顏,喬琬隱在二人身後,也打量著這位往屆探花郎。
徐璟啊...這人她知道,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四品官,還不是閒職,有實權的。
徐司業在宮中亦是名聲煊赫呢。
她微微退遠了些。
見並無異樣,他便移開了眼,淡淡開口:“這麼晚了,二位糾纏在此作甚?”
徐司業威嚴太甚,饒是油滑如呂七郎、耿直衝撞如柳三郎也不敢多語,連連點頭:“回徐司業,學生們馬上就回,馬上就回!”
他二人一開口,一股淡淡的酒香味飄進了徐璟的鼻腔,他擰眉:“飲酒?”
“未曾!”
“為何有酒味?”
呂穆忙看喬琬一眼,解釋道:“是學生...學生剛剛吃了酒釀圓子,裡麵放的酒釀很少的,喬小娘子親手做的,不會誤了明日的課程!”
徐璟聽到“喬”姓,略一挑眉,目光又重新回到喬琬身上。
喬琬立刻正色道:“奴替呂監生作證,奴做的醪糟小圓子就取了個酒香味,連貓兒都醉不了的,大人儘可放心。”
雖說著話,腳步卻又退遠了,徐璟更加看不清她的臉。
徐璟雖然早就習慣了,但有時候也會無奈。他不過是想看看人長什麼樣,至於這麼怕他麼?
柳廷傑和呂穆卻很能理解喬琬的反應,要不是他們是國子監的學生,他們也想像喬小娘子一樣躲得遠遠的。
二人訕笑著。
見二人並無車夫來接,徐璟又多問了一句。
“我二人家離這近,走著回去就好。”
“今日太晚了,還是上車吧,載你們一程。”徐璟卻是時刻為監生們的人身安全著想。
“這......”
二人磨磨蹭蹭,躊躇不前。
徐璟又開始皺眉了。
“多謝徐司業!”
呂穆趕緊拉著柳廷傑爬上了馬車,不要讓徐司業失去耐心,否則會很可怕!
喬琬目送馬車的離開,看著馬車拉長的影子漸漸變小,直至看不見,她牽起唇角笑了笑,這才將心緒勉強從回憶裡扯出來,慢慢悠悠從樹下走回了洪家小院。
洪老太一家都睡熟了,院裡,隻有陳書生的屋子還亮著燈。
喬琬還詫異他今天難道轉了性,挑燈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