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鄉情怯 他找遍所有能找的關係,都沒……(2 / 2)

過會兒聽見東廂的響動,陳書生就衝了出來:“喬小娘子,你可回來了!”

“有什麼事嗎?”

喬琬費力扯出一個弧度,今日她實在沒心思敷衍他,隻期望這人識趣點自個兒滾回去。

“沒什麼事,就是見你出去後一直沒回來擔心,所以一直無心念書。這下見你安全,某便放心了。”

陳書生自以為貼心,這番示好下來,喬小娘子還不感動得流淚?

誰知喬琬並沒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樣高興,反而比平常還要淡淡的樣子:“哦,是麼?多謝陳郎君關心。”

陳書生有些著急,還想再說什麼,沒開口就被喬琬打斷:“奴累了,先回屋休息了,陳郎君也早些歇息吧。”

“啊,好,好吧。”

陳書生摸不清她為何好似變了個人的樣子,但確實也挺晚了,於是撓著頭,有些失魂落魄地走開了。

看起來他受了不小的打擊,和剛剛衝出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喬琬回到房裡,外衣也沒脫,直接癱倒在了床上,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裹進被子裡。

馬車內,柳廷傑捧著那食盒就跟捧著寶貝似的,想吃又不敢吃。

徐璟看他一眼,見二人再縮就要到角落裡去了,有些無奈,他有那麼可怕?

他覺得這樣不大成,於是回想了下楊監丞平日是如何“籠絡”學生們的,學著他的語氣,微笑開口:“既是夜宵,趕緊趁熱吃了吧。”

??

柳廷傑恍惚了,他以為自己看錯眼,好似看到徐司業衝他笑了。

“咳...”

徐璟輕咳一聲,顯然不大習慣。

呂穆與柳廷傑對視,皆從對方眼中看見了驚愕,顯然也不大習慣。

沉默過後,還是呂穆拐了一下柳廷傑,柳廷傑才反應過來:“多謝徐司業關心!”

他小心揭開食盒蓋,穩穩地將碗給拿了出來,醪糟的香氣頓時彌漫在不大的車廂,濃鬱香甜。

徐璟猛地轉頭。

方才呂穆身上的香氣太淡,聞不出什麼,現在在狹小的車廂裡,熟悉的甜香味又再度出現,喚起了他另一道深刻記憶。

一刹的失神過後,他好似捉住了什麼,原本閉目養神的他緊緊盯著柳廷傑手裡的那碗醪糟小圓子,眼眶控製不住泛紅。

是隻有喬相府的醪糟小圓子才會這樣香甜...還是阿婉驕傲地告訴他,這是連喬家其他族人也不知道的做法,他隻能在她們家吃到這味道。

剛剛的那位喬姓小娘子...徐璟穩了穩有些慌的心緒,想道:

喬大娘年紀對不上,而喬二娘的下落他清楚,仍在掖庭,他托人照顧著。

所以剛剛的喬小娘子隻能是阿婉。

他找遍所有能找的關係,都沒人認識阿婉,他差點以為她沒撐下去......

徐璟的目光變得灼熱,帶著難言的複雜情緒。

十年之久,兩人的容貌、聲音、氣質改變太多,阿婉沒認出他,他亦沒認出阿婉。

除了尋到阿婉的激動之外,徐璟更生出了近鄉情怯之感。

阿婉是否會怪他為何這麼久才尋到她,為何在宮中不托人照顧她?

柳廷傑被他盯得脊背發寒,不知道這一動作哪裡惹得徐司業不快了,小心翼翼詢問出聲。

“徐、徐司業?您是有哪處身體不適麼?”

徐璟很快收起眸中複雜的情緒,強打起精神:“無妨,無礙。”

他不欲在學生麵前透露過多,也不想叫他們知道阿婉的身世,隻是很隱晦地試探:“你們如何認識那位喬小娘子?”

呂穆答道:“回司業,喬小娘子每日在後門擺攤,學生與柳監生去吃過幾回,就相熟了。”

擺攤...

徐璟心中一痛,當年若沒出事,他阿婉如今也是嬌養長大的相府千金,何須為生計奔波?

這一夜,徐璟一夜無眠,滿心都是想著明日見了阿婉該如何相認,又該說些什麼話,問些什麼問題才不唐突。

喬琬亦是輾轉到後半夜才睡去,做了一夜的夢,夢裡又夢見了溫馨恩愛的養父母,還有抄家時的滿門狼藉。

當年北地叛亂,國朝節節敗退,連失十一郡。當時還是六品小官的柳將軍橫空出世,用兵如神,穩住了北地的情況,破格升為四品將軍後,又從北地人嘴裡撬出了朝中有逆黨同黨的小媳。

先帝年邁,性情不定,寧可錯殺絕不放過,那半年裡,朝廷大換血,起初是為了揪出逆賊黨羽,後演變成黨派之間的爭鬥。

喬家本是莫名被掃了台風尾,那檢舉的人捏準了先帝多疑狠戾的性子,編造的證據、證詞皆隱晦而又直接指向宰相喬裕安。饒是多年重臣,忠心耿耿也沒改變什麼,先帝根本不給喬裕安辯駁的機會,抄家、入獄、斬首...

短短三天內,喬家眾人經曆從雲端跌落塵泥,喬夫人本不必死,卻在聽見夫君的死訊之時選擇了殉情,用藏在袖中的碎瓷片結束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