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和喬家來往過密的、幫喬相說話的,皆或多或少被連帶問責。
喬府隔壁的李府,家主李太傅為喬相說了幾句好話,官位差點被一擼到底,還是新帝登基根基不穩,為扶持自己的勢力,複用了一些當年無辜受牽連的老臣,晉其為國子監祭酒。
考慮其年近致仕,又破格將其推辭時舉薦的學生徐璟調任至國子監,任其為司業。
徐璟是李祭酒的學生,亦是他的關門弟子。前者不是秘密,而後者關係鮮為人知,否則依先帝的性子,還在世時的最後一場科舉也不會親定他為探花郎。
喬琬不知道徐璟已認出她了,不過她打定主意要離他遠遠的,自然不可能主動和對方相認。
次日中午午休時,趁大夥都去飯堂,柳廷傑與呂穆二人反其道,偷偷摸摸溜回了課室。
課室空無一人,柳廷傑趁機找到了趙若炳的位置,將那瀉藥倒進了他的茶盞,還壞心眼地攪拌了幾下。
看著看不出什麼端倪了,柳廷傑才將蓋子蓋回去,有些不放心地再朝呂穆確定:“不會被他發現吧?”
“放心,無色無味。”呂穆微笑。
二人趁著無人又悄悄離開了課室,仿佛沒有來過。
雖然是三月天,但趙若炳挪動著堆起一身肥肉的笨拙的身軀出去吃飯,回來後已是滿頭大汗,直接端起桌上的茶盞仰頭狂灌,根本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柳廷傑與呂穆無聲對視一眼,見他將那茶碗喝得乾乾淨淨又再倒了一碗喝,這才放下心來。
半個時辰後,授課博士錢禮剛剛開始講課。
“哎喲,哎喲——”
趙若炳忽然猛捶了一下課桌,連聲叫喚不停,聲音大得蓋過了錢博士講課的聲音。
“肚子疼,爺的肚子!肚子疼死了我!”
他原本就白胖,這會臉色更是白得嚇人,豆大的汗滴直直從額間砸下來,很快就洇濕了書本。眉毛和鼻子幾乎擰在一起,臉上五官扭曲,看起來十分痛苦。
錢博士忙放下手中書本,走至他身邊查看情況:“趙監生怎麼了?”
“小爺肚子疼...”趙若炳喘著粗氣,粗聲道,“要去茅房...”
“噗啊哈哈哈...”不知道有誰先笑了第一聲,而後這笑聲就止不住了,愈來愈烈。
錢博士趕緊製止了其他人,並頗有些嫌棄:“好好,快去吧,去吧啊!”
趙若炳扶著肚子慢慢起身,跑也跑不得,一跑就憋不住了,一瘸一拐地朝茅房去。
錢博士無奈地一拂袖,卷起書本,繼續授課:“其他監生繼續——”
趙若炳回來後才坐下沒多久,又捂著肚子麵色痛苦地走了。
這一下午,他足足跑了五次,最後實在受不了了,疼得在地上打滾,哭鬨著要請假回去。
博士們皆不敢惹他,去通知魯國公府,魯國公夫人沒多久就派人趕來接走了寶貝兒子。
課室恢複了清淨,眾人繼續上課。
一下學,呂穆和柳廷傑衝在了最前麵,二人還是少年心性,看見計劃成功,迫不及待地要告訴喬琬這個好消息。
等到了攤子上,卻發現竟有一人比他們還早來,正坐在攤子上喝茶。
而一向伶俐的喬小娘子不遠不近地站在一旁,氣氛沉默而詭異。
“客人來了。”喬琬笑笑,下了逐客令,“徐司業,奴還要開門做生意,也實在不認識您說的什麼前朝的喬宰相,您請回吧。”
徐璟攥緊了手中的茶盞:“小娘子當真不是麼?”
“當真,”喬琬揭開燒水的鍋蓋,蒸騰的水汽蓋住她的麵容,使她的聲音也變得模模糊糊:“奴沒必要誆您。”
徐璟仍安靜固執地坐在那兒,漸漸似乎也被這蒸汽蒙蔽了雙眼,隻覺有些看不清眼前來人,隻能聽見他們紛紛向自己問好:“徐司業好!”“徐司業!”
他一一頷首回禮,沉默不語。
而後就聽見不知是誰的聲音在他身後竊竊私語:“徐司業今日心情似乎甚差。”
“可不是麼!千年寒冰,我看一眼都心慌。”
“誰知道他今日在這,早知道我便去吃那一家泡饃。”
“哎!不過,徐司業也就是看著嚇人,可不會像今日老封一樣打手板。”
“唉...月考忒差,才得了丁上!回家又要挨我娘罵了。”
......
徐璟不走,喬婉也不能真下手趕人。
既然他樂意坐在那兒就坐著吧。
火鍋的香味漸漸飄出來,徐璟聞見了熟悉的麻辣味,才知道前段時間頗令他頭疼的味道是從這而來。
他想不明白,阿婉為何不願和他相認,難道是已經忘了他?
他今日滿心歡喜,迫切地找到喬琬的攤子,在明亮的光線下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絕對不會錯,眼前的喬小娘子就是阿婉,那股機靈、明亮的活力隻有阿婉身上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