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婉沒錯。
在煙火中,他有些惶恐的心漸漸安穩了下來,隻要找到了就很好了。若是忘了就忘了吧,他們可以重新認識,沒有什麼比阿婉還活著、他又找到了阿婉要更好的消息。
他滿心以為,喬琬是受了太大的打擊或者怎樣,忘記了過去。
“喬小娘子!”“喬小娘子!”
柳廷傑與呂穆見她得空,頓時異口同聲,紛紛向她招手。
喬琬憋回淚意,強笑著走過去:“兩位小郎君如何?”
“吃著很好,特彆好!”
“非常滿意!”
二人嘴角噙笑,衝她擠眉弄眼。
她自然也聽懂了言外之意,笑道:“吃著好,奴就放心了。”
此時,徐璟調整好了情緒,又再度開口:“攤主,某便在這用膳。”
喬琬驚詫。
對方淡然處之:“方便麼?”
默了一小會兒,在其他監生就要覺得奇怪的時候,喬琬笑了笑:“有何不便?奴是開門做生意,上門的生意豈有推出去的道理?隻是小攤簡陋,司業大人吃慣了金齏玉膾,恐不能適應。”
被她這番市儈的話一激,徐璟沒有皺眉,反而更加心疼:他的阿婉啊,一定經曆了許多磨難,才會變得這般性子...
“某從微末中生,何來不慣?”他眼底帶著堅持。
“那麼,徐司業要什麼鍋子?有紅湯的骨湯的,涮菜在那邊自取。”
“攤主看著上便是,某不挑食。”徐璟微笑。
喬琬挑眉,差點脫口而出你徐璟什麼時候改不挑食的?
她極輕地哼了一聲,誰也沒聽見,而後換上一副純良無害的笑容:“那奴便照著監生們愛吃的給您選幾樣。”
說著,給他上了紅湯,還額外多放些許多辣椒進去。
除了幾樣確實受歡迎的,另外的菜都是撿著他小時候不吃的芥菜、茄子、烏雞,還有看起來賣相不佳的鴨腸、鴨血等端了上去。
她微笑道:“徐司業慢用,春芥最辣,雖苦辛卻通性竅。”
徐璟一愣,若說阿婉不記得他,怎麼偏偏給他上了芥菜。
他幾度欲言又止,抬眼去看對方,她依舊那副笑模樣,帶著疏離和陌生。
“多謝。”
徐璟終究微笑點頭,“攤主挑選的菜很合某心意。”
嗬。喬琬也就難過了一下,現在緩過勁來了,有心捉弄他成了樂趣:“徐司業喜歡就好,等鍋子開了可自行下菜,想吃什麼就涮什麼。”
有監生吃完了喊她,她從善如流地略福了福身,去給人結賬了。
徐璟低頭,果真聽話地等到鍋中湯沸了才開始動筷,紅湯翻滾帶起底部的各種料渣,花椒、乾辣椒、豆豉、薑片,從嗆人的辣味和濃鬱的湯色就能判斷出來吃這鍋子的時候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很容被嗆到。
青菜葉過水就熟,毛肚七上八下。
他夾了一片毛肚安靜地坐在那等,心裡默數著數,喬琬抽空遠遠地看他一眼,竟然看出了幾分乖巧,她真是瘋了。
掐著時間點撈上來的毛肚脆嫩得剛好,無論是裹清醬油碟還是麻醬都意外的合適。
就像他的阿婉...徐璟抬頭看去,差點和喬琬偷看的視線對撞上。
喬琬慌忙挪開,裝作忙碌打掃著桌上殘羹剩菜,實則心思早飄遠了。
徐璟見她並不自怨自艾,反而竭力謀生,終究是欣慰的。
就像他的阿婉,無論在何處都能適應得很好。
鴨血,徐璟好奇地打量了眼這方塊狀的嫩滑之物,方才看柳監生他們吃得很歡,似乎毫無芥蒂。
他在做心理準備。
他原本是不吃這種血腥氣重的東西的,不過他若是浪費了,恐怕阿婉不許他下次再來。
阿婉的性子最不喜人浪費食物,甚至於將食材做得難吃於她而言也是一種浪費,所以時常指點喬府庖廚她的一些想法,阿婉在喬府從未下過廚,不過照她做法做出來竟意外的好吃。
或許也是有這門天賦,所以才會研究出這火鍋之物,又頗受監生們歡迎,才能借此安身立命...也好。
終究是他無用,沒有早早地庇護阿婉。
他咬開一塊鴨血,熱燙鮮辣在他的嘴裡迸開。
鴨血價賤,喬琬鴨肉買得少,不過她願意花錢將這沒人要的東西包圓了,那賣鴨人每次見了她也都是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