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與楊家關係關係較好,而楊孟兩家又是親家。三家的娃娃們便時常聚在一起玩耍,青梅竹馬一路。不過現在談青梅竹馬未免太早了點,畢竟現在的他們隻是些吵吵鬨鬨、拚爹拚媽的小破孩兒。
小楊嵐看著兩個有哥哥的小羽淩和小孟寒杠上,獨生子的他心中琢磨著怎麼才能在這次“比拚”中大獲全勝。
沉吟半晌後,他道:“你們彆爭了!我老爸肯定比你們哥哥厲害!”
小羽淩表示不屑:“沒出息,拿你爸壓我哥。怎麼不跟我爸爸比比?!”
“呃,唔!”小楊嵐漲紅了臉,於是立刻改變策略,“小寒的哥哥比你哥厲害!”
小孟寒緊張得眨巴了下眼睛。
“你怎麼知道?你見過他哥嗎?”小羽淩依舊強勢。
小楊嵐又噎了一下:“……沒有!”莫名理直氣壯。
“我哥就在那,”小羽淩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大人們歇息的涼亭,無不得意,“我現在就可以喊他過來。”
小楊嵐與小孟寒對視一眼,可見兩人都在努力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正當他倆“商討戰術”的空當,小羽淩小辮子一翹,一把抓過在旁邊默默守護孩子們的我:“我還有藥研哥哥!怎麼樣,嘿嘿。”
“不行,”小楊嵐“切”了一聲,“他算什麼,他隻是一把刀。”
小羽淩眼睛一瞪:“我說他是他就是。”
“哼,我以後會有一座超大的本丸,有很多很多刀供我使喚。”
小羽淩努力比劃著:“我哥哥現在就有一做超大超大的本丸……”
小楊嵐打斷:“我爸說我們是刀的主人,刀是我們的仆人。哪有仆人當主人哥哥的?他不配。”
“什麼配不配?你懂什麼?”
“我爸說的……應該就是……不要一起玩的意思!”
“可是我哥一直讓藥研哥哥陪我玩啊。”
小楊嵐思考片刻,思考失敗:“反正聽我爸的好。”
“少來了!我哥比你爸好!”
貌似一切又回到起點。
我立在一旁,看著他們嘰嘰喳喳吵個沒完,心中無一絲波瀾。
小孟寒悄悄看了看我。
我知道他的母親是楊鴻蘭,而她的弟弟是楊鴻成,也就是小楊嵐的父親。楊家與姚家都是頗有名望和勢力的刀劍世家,兩家的關係在多代人的經營下也比較和睦。孟家隻是個小世家,不過自從與楊家聯姻之後便頗有出頭的樣子。可惜近年來孟家審神者預備役稀少,這麼久來也隻有孟寒法力比較強大,有望繼承他們家在刀劍世界的資產。
但不同於嬌生慣養、少爺脾氣的楊嵐,小孟寒的性格反而有些懦弱內向,看人的目光都是小心翼翼的。
孩子們再這樣吵鬨下去會引起大人們的注意的,不過礙於淩兒和小楊嵐討論的話題,我似乎不應開口。
我悄悄向小孟寒示意了一下後麵的秋千。
小孟寒的理解能力很好,準確地說應該稱之為情商高。左等右等,努力插話,小孟寒終於成功提議玩秋千。小楊嵐自告奮勇擔任推秋千的人,因為他是三人中年紀最大的,要當“大哥”。
小羽淩就像往常一樣,對任何玩具隻有三分鐘熱情,很快便厭倦了隻會吱嘎作響的秋千,拉著我圍著花園轉悠,問東問西。
小孟寒仍縮在秋千上。小楊嵐使勁推著他,見他畏首畏尾的,尖叫卡在喉嚨裡,不禁哈哈大笑,嘲笑他的膽小,接著頗具惡趣味地又推他“飛上天空”。
“楊小少爺,注意安全。請不要讓孟小少爺為難了。”小孟寒稚嫩的臉龐上哭喪的表情令我皺眉,我注意著用溫和的語氣提醒小楊嵐。
小楊嵐噘起小嘴,眼珠向眼角掃去,嘟囔道:“……有什麼資格管我。”
地麵上,秋千擺動的影子越拉越長。鎖鏈前後快速交替著劃破空氣,嗡嗡作響。秋千的支杆也隨之扭來扭去,極不舒服似的吱吱嘎嘎。
突然一聲尖叫。
我看見秋千上翻下一團黑影。
我一個箭步衝上去抱住摔落下來的小孟寒,雙膝重重地跪在地上。一瞬間,小孟寒在我懷裡大哭,因恐懼而奮力扭動捶打。
聽著耳畔的風聲,我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一咬牙,努力扼住小孟寒亂動的手腳,弓起背,將孩子緊緊護在懷裡——然而事實上作為一把短刀,我的身形比這些孩子也大不了多少。
高飛的秋千重重落下,摔在我身上,磕在我後頸。
小羽淩在尖叫。
我背脊上,血湧出的那一刹,沒有知覺。旋即是鋪天蓋地的眩暈。遲來的,傷口疼痛後發涼發麻。
許多人朝這裡跑來。沉重的腳步聲,令我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
有一人猛地推開我,將小孟寒卷入她懷中。
“小寒!我的小寒!”楊鴻蘭的聲音尖銳而刺耳,氣息短促如呼吸不暢。
“廢物!”這位發了瘋的母親扇了我一巴掌,“叫你看好孩子,你就是這樣完成的?!小寒若有半點閃失,我馬上把你碎掉!”
哭聲、尖叫、怒吼……如一鍋悶油,我深陷其中,掙紮著沉沒。
楊鴻蘭放下懷中嚇傻了的兒子,抬起穿有尖頭高跟鞋的腳,要狠狠踹我。
小羽淩突然撲上來,將她撞開:
“不許你打藥研哥哥!”
“大人的事,小孩兒一邊去!”女人叫道,向小羽淩伸出青筋暴起,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爪。
我多麼希望那時我的身體能動起來,能將小羽淩緊緊摟在懷裡,能為她擋下一切風雨。
楊鴻成攔住了暴怒的姐姐,拖走一旁手足無措、嗓子眼蹦不出一個音兒的小楊嵐。
小羽淩也被趕來的主人父親拽走。
“不,我不走!藥研哥哥在流血!”小羽淩使勁想掙脫父親強有力的大手。
“你在那沒用。”
“不,我就不!嗷,放開我!”
“過來,我要好好教教你——怎麼可以對楊阿姨這麼無禮?”
“是她先動手的!她打藥研哥哥!”
“那也不行。走,去給楊阿姨道歉。”
小羽淩用另一隻沒被抓住的小手捶打父親的手臂:“我不!放開!”仍被迫拖去。
“藥研你怎麼樣?”主人臉色蒼白,氣喘籲籲地快步來到我身邊,用帶著微微法力的手撫摸我,“對不起,是我的錯……”
我什麼也聽不清了,似乎什麼也聽不清——
遠處的小羽淩在尖叫:
“藥研哥哥!”
這一聲呼喊破裂成無數尖銳的碎片,順著我的血液,使我的五臟六腑傷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