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咯噔一下,果然姚家人對淩兒的寵溺使他們在矛盾中總會選擇讓步。
“不,”淩兒雙手作禱告狀,眼眸中映出蠟燭穩穩的焰火,“我想成為審神者。”
主人父親一瞬間站了起來,似要發作,卻被主人母親狠狠拉住,複又坐了下來,穩了穩才試圖開口:“淩兒,你要知道,審神者的工作很辛苦……”
“我知道,爸爸,我想了很久,”一直以來采取撒嬌撒潑策略的淩兒此時卻顯得意外的冷靜和堅定,“沒有主人的本丸和刀劍男士是會被政府回收再分配的,對不對?”
主人父親默了一會,說:“誰告訴你的?孟笙?”
淩兒的雙手立刻收緊,聲音中是努力克製的難過和氣憤:“所以如果我之前就同意藥研哥哥回去,那我是不是就永遠失去他了,對不對?現在又說我可以留下他,是因為哥哥的本丸和其他刀劍馬上就要被回收了,對不對?”
主人父親歎了口氣,放軟聲音:“淩兒,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們就不要……”
“如果不是因為我很擔心找人問清楚了,那我哥哥的本丸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沒了!”淩兒的臉上忽又落滿了淚水,在燭火的映照下濕漉漉的眼睛和淚痕異常明亮,“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我什麼都不知道,今天就會開開心心地許願藥研哥哥留下來,但是我卻永遠回不去了?這算什麼?”
“淩兒,你沒有必要再深入接觸刀劍世界。咱們一家人就好好過日子好嗎?簡簡單單的上班上學,周末我和媽媽一起陪你到處玩,好不好?”
淩兒搖搖頭:“我許願成為審神者,爸爸,這是我唯一的願望,我想繼承哥哥的本丸,我能夠做到的。”
“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問題……淩兒,成為審神者這會給你帶來很多的困難和麻煩,而且我和媽媽並不一定能幫的上忙,不能很好保護你。”
“我會保護好,我已經長大了。爸爸,我還聽說,”淩兒直視父親的眼睛,“‘擁有法力,這是與刀劍的緣,應當承認而不是逃避’。所以我不逃。”
緣分……不知為何我的心一瞬間雀躍了起來,似乎無論有多少無奈和紛雜,都在這一聲“緣分”中釋然了。
主人父親微訝:“這是誰告訴你的?不可能是孟笙。”
“這是慕容水柳說的對不對?她是爸爸的老師。”
“……”主人父親眼裡流轉著複雜的光芒,沉默許久,才道,“好。”
“你這孩子也彆太為難……”主人母親看了一眼丈夫,末了,又打住,歎了口氣,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罷了,彆哭了,吹蠟燭吧。”
生怕父親反悔似的,淩兒立刻一口氣將蠟燭吹儘。
一片漆黑中我前去開燈。在燈亮之前我聽見淩兒輕聲說:“不會再哭了,這是最後一次。”
我愣在原地。
理智告訴我父女的這番對話決定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我應該……感到高興、激動還是……然而我隻是沉默地站在那裡,看著淩兒抽出紙巾擦乾眼淚拿著泛紅的眼睛望著我,感覺心臟突突直跳。
淩兒拉開座椅,向我走來,一步一步。
我的心怦怦跳動著。
淩兒濕意未散的臉龐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
她走近我,伸出雙臂抱住我。
長大的女孩的身高已與我這把短刀差不了多少,而她也不再是幼時那樣一捏就碎的軟糯團子了。女孩細膩肌膚下的骨骼隨著用力輕輕勒了一下我的身體。
在我耳畔,淩兒安慰道:“藥研哥哥,我們回家吧。”
這輕輕的一聲,宛如一滴逆流的眼淚,順著我的耳滑入喉嚨,又滴落在心湖,一時間什麼鏡中花、水中月、光下影都被揉碎了,不成形狀。
我顫抖的手攬住淩兒瘦小的肩膀。隱約覺得什麼東西好像改變了——
我用儘全力以求將其庇護的存在,正試圖反過來把筋疲力儘的我庇護在她日益成長的羽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