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一輛黑色大眾SUV緩緩停在殯儀館門口的一個空停車位處。
四個車門陸陸續續被人在裡麵推開,隨後從車上下來四個人。
方書漫上前一步,剛要開口詢問他們是不是過來解剖的法醫團隊,眼睛就先一步捕捉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襯衫下擺規規整整地束進皮帶裡。
他戴著一副銀邊眼鏡,表情冷淡地走向車尾,從後備箱裡拎出解剖要用的工具箱。
方書漫感覺他在從車裡下來時目光掃過了她,他們有一瞬的對視。
但是因為他的視線並沒有一絲的停留,她又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方書漫神色怔怔地啞了聲,講不出話。
直到他和他的同事們拿上工具走過來,方書漫才堪堪收回神,強裝鎮定地開口說:“你們好,我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過來帶你們去解剖室。”
站在他旁邊拿著相機的男生率先禮貌地笑著回方書漫:“麻煩了。”
而他並沒有回她的話,也沒有點頭以示回應。
方書漫轉過身,在前麵為法醫團隊領路。
從殯儀館門口到解剖室門口,不長不短的路程,這次卻變得極其遙遠,但又似乎近在眼前。
方書漫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把他們引領到解剖室門前的。
她在走過來的這一路上都在神遊,腦袋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很多畫麵,但又確實什麼都沒想。
心裡倒是一直有個聲音在響。
席慎澤。
席慎澤。
是席慎澤。
席慎澤,沈城醫科大學司法鑒定中心最年輕的天才法醫,雖然今年才27歲,但是已經參與解剖過近一千具屍體,這其中光他主刀解剖的屍體就已經占了四百多具。
這是法醫圈子裡都知道的事實。
其實方書漫也有聽說。
畢竟法醫圈子說大不大,而入殮師和法醫一樣也是和死亡息息相關的一個職業,他在法醫界又那麼出眾,她想避開他的消息都難。
方書漫隻是沒有料到,她隻是代今天沒有來上班的同事過來接待一個法醫團隊,就正正好是席慎澤的團隊。
席慎澤今天帶團隊過來殯儀館做解剖,自然是接到了死者家屬的委托。
本來他的搭檔秦之覺也會和他一同過來,但是因為秦之覺前兩天去出差了,今天回程的車晚點半個小時,所以這會兒還在往這邊趕。
死者家屬就在解剖室門口等待法醫團隊,方書漫把席慎澤一隊人帶到,正欲轉身離開,席慎澤突然開口說了話。
他的聲音冷淡又漠然,對方書漫很疏離道:“我有個同事大概十五分鐘後到,到時候麻煩你帶他過來。”
方書漫愣了一下,而後點頭應下:“好。”
隨即席慎澤就被死者的家屬給圍住,不斷地解答家屬問的各種問題,包括他們一會兒能不能觀看解剖。
方書漫聽到席慎澤答應了死者的丈夫全程觀看解剖。
其實方書漫在殯儀館這幾年也觀摩過不少法醫解剖的現場。
不知道這次她有沒有機會再觀摩一次。
十分鐘後,方書漫在殯儀館門口見到了席慎澤口中的同事。
對方從一輛出租車裡下來,風塵仆仆,見了穿著殯儀館黑色工作製服的方書漫就直接報上了姓名、職業以及來由:“你好,我是秦之覺,沈醫大司法鑒定中心的法醫,過來做解剖。”
在方書漫帶對方往解剖室走的路上,腳下生風的秦之覺忽而說:“你看起來有點麵熟。”
方書漫不解,但微微笑著答:“可能我長了張大眾臉。”
記憶力極好的秦之覺想了幾秒,真的把方書漫長得像誰給想起來了。
但他不能說,太太太冒昧了。
因為……方書漫和他曾經解剖過的一具女屍很像。
那次解剖本來該他的搭檔席慎澤主刀的,但最後換成了他主刀。
等方書漫把秦之覺領到解剖室門口時,其他人大概都已經進了解剖室,因為隻有席慎澤還站在門口。
他似乎在等最後到的這個秦法醫。
秦之覺一見到席慎澤就鬆了口氣,說:“趕上了,沒遲到。”
席慎澤沒多說什麼,轉身要和秦之覺一起進解剖室。
就在這時,方書漫鼓起勇氣開口問:“請問……我可以在旁邊觀摩解剖嗎?”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始終望著席慎澤。
秦之覺因為剛剛覺得她麵熟那件事心裡對方書漫多少有點過意不去,他剛要很好說話地回答方書漫他進去問問家屬,如果家屬同意,她就可以進去觀摩。
然而,秦之覺才張開嘴,都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他旁邊的席慎澤就冷冰冰地回了人家小姑娘一句:“不行。”
語氣硬的好像眼前這個殯儀館的小姑娘得罪了他,還是罪不可赦的那種。
方書漫並沒有覺得失落。
既然這次不行,以後有機會再觀摩就好了。
“好,”她微微欠身,進退得當地回他們:“那就不打擾了。”
席慎澤沒理她,徑直推開了解剖室的門。
隨後,跟在席慎澤身後的秦之覺和抬腳要離開的方書漫都聽到了一聲冷哼。
秦之覺:“?”
方書漫抿了抿嘴,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應該很討厭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