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燈火 身藏無價寶和珍 隻管……(1 / 2)

林縱握著嫣然的手,隻覺這人的手如自己夜夜把玩的那塊暖玉一般,溫潤滑膩,見她眸子,也是乾乾淨淨一片清白。她本對嫣然便頗有好感,如今疑心既去,心中一片暢快,便道: “你可知這城牆是怎麼來的麼?聽府裡老人說,泰始五年時楚京還沒蒙城大,處處破敗。當時父王剛改封了楚王,朝廷撥了三十萬兩銀子,在這裡給他蓋楚王府,他卻把錢都用在修牆鋪路改造水利上,在驛館借住了整整三年,才用剩下的錢勉強對付著修了個王府搬進去。當時人都說楚京的城牆太長,用不得這許多,父王卻道,終有一日,楚京的繁華必定趕得上這城牆,”林縱又是一笑,指著城外燈火道,“你看如今,這繁華己經出了城了。”

嫣然卻想起自己父親曾提到的林衍二十年前權傾朝野的事來,突然覺出這林縱的要強好勝和林衍竟是一脈相傳下來的,不覺莞爾。林縱又道:“那年乞巧節,燈火繁華,恰恰到了這城牆下,可之後——父王就再沒登過這城牆了。後來,便是皇伯父派的布政使再昏庸,他也不曾說個不字。我知道他是為我好,可這滿城的繁華是用我楚王府的血換來的,若當真有人想毀父王這份家業,我也不能答應。”

嫣然聽她語氣沉鬱,正想安慰,林縱卻道:“你想避禍,可我如今和你說明白,我們楚王府是一攤混水,知道麼?”

嫣然心口一熱,也笑道:“我隻求一方棲身之地,彆無他想,便再是一攤混水,於我何損?”

“當真?”

嫣然見林縱側了頭看她,笑意盈盈,竟似比平時多了一分女兒媚態,想起和家裡姐妹相處的情形,也覺二人親近了些,笑道:“七爺豈不聞道不行,乘桴浮於海麼?嫣然無濟世之誌,隻願尋一人攜手看儘這天下四十州的山水,再是風急浪險,我不求富貴,不求進退,一身而已,能損我幾分?”

林縱見她也是一臉笑意,隻是眉間多幾分清傲之色,竟從不曾見,不由得道:“你這番話,才配得上那篇奏章!”

她突然想起一事,又道:“怪不得抽不到上上簽,你這般心思,豈是那些整日想著升官發財的人解得了的?簽文在哪裡?”

嫣然見她好奇,便把林安和小如招了過來。林縱把三寸長的木簽托在手裡,借著燈籠亮光細細一看,正是四句打油詩:“身藏無價寶和珍隻管他鄉外處尋好似將燈來覓火不如安靜莫勞心”,她把簽子擎在手裡,笑道:“你既不求富貴,那些升官發財不過是些累贅,這樣一簽才算得上是好簽。隻耐心等一二年,事情平息些,那人也到麵前了,我必定送封休書給你,斷然誤不了你的終身。”她突然心中一動,想起成婚那日見過的柳傾斛來,便道:“我必定送你一個如意郎君。”

嫣然聽林縱語氣斬釘截鐵,竟似便是天翻地覆,也萬無更改一般,心頭一動,看著麵前這人意氣飛揚的模樣,心中想道:“這般的人物,倒當真不知有何人可以配得上。”隻她又想到自己生性好靜,仍貪戀天下山水,林縱這般好動,這一生竟要生生被埋在了這十裡繁華中,方覺出這楚京燈火裡,竟隱著無邊寂寞。

幾人下了城牆,一路回府,一個乞丐一路乞討而來,見林安小如一身綾羅,便過來打躬作揖的求告。林安又氣又笑,一麵躲一麵道:“我哪裡是個有錢的?我——”林縱起初不以為意,見嫣然麵露不忍,方要令林安打發他走,但她又聽了幾句,突然眉梢一挑,問那乞丐:“你可是涇州人?”

那乞丐見她寒素,本不欲理會,可聽這人語氣雖柔和,卻帶著股不容拒絕的神氣,怔了一下,便道:“是,是啊,這位小爺仁善,日後必定有福報——”

林縱見他齷齪,皺著眉後退一步又問:“涇州是個好地方,地也好,水也好,比這窮山惡水好萬倍——你怎麼到了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