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嫣然送回淵鑒齋,到了殿門口便要告辭,嫣然搶先微微一笑:“我知道七爺這幾日事忙,隻是七爺今日不在舍下小坐片刻,恐怕明日又要在母妃那裡輸得落花流水了。”
林縱暗自苦笑一聲,進了外殿。旁邊內侍使女都伺候慣了,服侍二人寬了外袍,遞過手巾,又呈上日常茶水點心。林縱細細品過,竟還是往常那個味道,如這房間一人一物,雖仿佛許久未見,卻一點沒有變動,如嫣然對她,一如平常,淡然裡透著關切,可自己對她,卻當真不一樣了。
嫣然見她進殿之後也不開口,隻怔怔坐著,手裡茶盞明明已經空了,卻還被她捏在手裡,也不知道在品些什麼,又是好笑,又有三分擔憂,向小如遞個眼色,對林縱道:“七爺今日可有興致與嫣然一戰?”
林縱一驚,緩過神來,見自己手裡茶盞空空如也,不由得輕咳一聲,把臉紅掩過去:“也好。”
但她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窘況,哪裡有心思下棋?還未到中盤便是個落花流水,見己方已被嫣然截斷,再無反擊之力,勉強朗聲一笑,推秤而起:“今日我神思枯竭,甘拜下風,改日再攪擾如何?”
“七爺棋路雖然斷續,緊要處卻非莽撞苦澀,而是浚巡徘徊,”嫣然卻細細端詳著她,婉然笑道,“隻怕不是神思枯竭,而是心裡彆有隱憂罷?我雖不能為君解憂,但儘良友之道,自信還綽綽有餘——七爺遇到了什麼煩心的事?”
她眼裡麵上滿是關切,林縱隻覺這人身上,有什麼是自己掏心挖肺也想要的,滿心想要開口,可那些話卻似影子一般,遠看清晰,細細一想卻是隱隱約約,摸不到尋不著,用不到的時候仿佛棉花一般,柔柔順順清清楚楚地藏在心裡,當真要說的時候就成了塊石頭梗在胸口,便再是焦躁,再是煩惱,心裡也仿佛有什麼把它死死壓住,怎麼也說不出來,隻握住了嫣然的手,怔怔地盯著她。
嫣然見她一番含喜帶悲,有苦難言的模樣,心頭一動,便道:“七爺近日遇到什麼人了?”
林縱還不曾明白,嫣然已含笑望著她道:“日後不知道七爺會找個如何出色的郎君?”這一句話卻帶出三分嬌俏,林縱看得心中一熱,手裡不由自主地一緊:“我不是娶了世子妃了麼?”
嫣然抽出手來,已微紅了臉:“七爺也當真?”
這若在往常,不過尋尋常常一句玩笑話,但如今林縱聽在耳裡卻覺說不出的膩歪,心裡一煩,登時就沉了臉,拂袖而起。嫣然隻道她害羞了,還不曾開口勸慰,就聽啪的一聲,林縱一抖手摔了簾子,徑自出殿去了。嫣然坐在殿中,半天不解其意,暗自揣摩道:“難道她真的遇到了哪個合心意的郎君,情動了麼?”
林縱方出淵鑒齋便覺得自己這把火發得莫名其妙,想再回去又放不下臉來,隻站在回廊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端的進退兩難。林安見她一副欲進不敢,欲退不舍的神氣,想替她找個台階,便道:“七爺再惱,看著重陽那天世子妃補了這件袍子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