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禦見潘智和捧著書卷進來,把上麵名簽看過,皺眉道:“楚王世子的呢?”
回皇上的話,小的沒在文華殿伺候,知道的不真切。聽蘇大人說,世子爺策論不佳,交了白卷,第二場書畫本要顯顯本事,可為了給人打抱不平,又耽誤了。”潘智和把林經作畫的經過繪聲繪色講了,又讚道,“太子爺也說世子爺題得甚好呢。”
林禦莞爾,先把策論一一閱過,又把榜眼探花的書畫賞鑒了一番,把林經的畫卷拿起來,隻掃了一眼便放下:“今年評策論的翰林,明天晌午叫他覲見。那個叫林經的子弟,也一並叫進來。”
潘智和應了一聲,方要告退,林禦卻突然又叫住他道:“這時辰文華殿上散了麼?”
“皇上忘了,這時辰,怕諸位爺都還在聽高祖太宗的遺訓呢。”
“策論雖好,卻都是一派少年意氣,”林禦略一沉吟,“也該讓他們知道知道先祖創業不易,磨磨性子,你叫幾個人,到四值庫,把那《皇極全輿圖》拿去給他們看看,聖訓年年都聽,今年不講也罷——拿那一幅題了字的拓本。”
他唇角微含笑意,說出的話也淡然無波,潘智和卻微微打了個冷顫,親自領著幾個小內侍,輕手輕腳自司禮監庫房裡抬出那幅屏風,眼光無意落在屏風一角,不禁縮了縮脖子。
《皇極全輿圖》乃是前朝高祖派人所繪的四十州地圖,共複製了七份,藏在禁中,六份俱毀於戰火,留下來的這一份也是殘缺不全,隻有十三四州。齊朝高祖林彯在未發跡時偶獲此物,憑此打下了十三州的天下,之後便把這份殘圖裱在屏風上,又令開國勳臣在空白處作了題跋,自高祖駕崩之後,此圖便收入內庫,百年來僅有一份拓本,除有重大戰事之外,外臣都難得一見,此刻擺到文華殿,立時激起一陣驚歎。
這些宗室子弟自幼對聖訓便都倒背如流,早已聽得不耐煩,耐著性子領過聖諭,便爭先恐後地圍著屏風觀看,有外州覲見的子弟,便一一指點自己封地,甚是熱鬨。
這扇屏風林綬自己看過許多遍,早不以為意,隻含笑看著眾人議論,忽見林縱從人群中退出來,臉色甚是難看,不由奇怪。
“臣弟自幼長在楚京,”林縱一臉愧色,鬱鬱低頭,“如今方知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當真慚愧。”
“我幼年第一次看的時候,也才覺出偌大禁宮不過是滄海一粟。”林綬突然想起一事,便道,“這拓本不是曾在楚王府麼?”
“父王從不曾向我提起,”林縱想了許久,抬起頭時仍微微皺眉,“便是提起過,也必是我那時年幼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