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隱大笑,令身邊夥計把一壇酒抬進來:“我與三爺真是相見恨晚——隻時不湊巧,如今杜某有事要先行一步,便以此酒賠罪,來日再敘罷!”他把酒壇提起,拍開封口,提壇便飲,連飲幾口,見這壇裡剩下約有一半,便向林緒遞來。林緒接過來,也是就著壇口,三五口不歇氣飲乾,卻把壇子口對著杜隱一照——二人彼此對視一眼,朗聲一笑。
林縱林緒一直把杜隱送出必得居門口,林緒帶了幾分醉意,回身上樓梯,忽聽頭上有人叫嚷,也是帶著醉意,卻隱隱有“假鳳虛凰”的字眼,心頭怒火陡起,緊幾步上樓,恰那兩人從東邊雅間出來,兩下裡正打了個照麵。
兩人一個三十餘歲年紀,黑眉細目,略有薄須,林緒也曾見過,正是蕭逸的門生,戶部侍郎李景;另一個一身錦袍,眉目俊秀,一雙鳳眼眼角斜斜上挑,不是柳傾斛是誰?隻他此刻麵帶桃花,身形略有些搖晃,想是醉意深了,口中喃喃自語,也不理人,倒是扶著他的李景,見了林緒,臉上便是一驚。
林縱也見到兩人,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二位大人幸會。”
“三爺,世子爺,幸會,”李景陪笑道,“柳大人醉得深了,有失禮數,待他酒醒,下官必定和他到府上賠罪。”
“柳大人果真醉得深了,”林縱踱過來,打量柳傾斛道,“賠禮倒也不必。”
她正說著,柳傾斛忽然伸手便攏她肩頭,口裡喃喃道:“嫣然——”
眾人俱是臉色大變,林縱一閃身躲開,臉上笑容絲毫未變,客客氣氣道:“柳兄打算對嫣然說些什麼?”
柳傾斛眼中迷離,望著林縱苦澀一笑:“嫣然,我不曾想到,你,你竟然也是假鳳虛凰之輩——”
李景嚇得放了手,躲開身一徑看著林緒。林緒待要上前圓場,林縱已笑如春風地道:“柳大人這心思可當真?”
她見柳傾斛點頭,上前一手扶定,低聲輕輕道:“嫣然有句話要我告訴你。”
柳傾斛人湊過來,朦朧間隻聽一句“我隻為嫣然打你”,還不曾明白過來,林縱抬手便是一個巴掌,他人本就醉了,又無防範,被打的一晃,林縱又是一腳,正蹬在他小腹上,整個人向後摔去,恰恰跌進一道簾子,撞倒了酒桌,滿桌杯碟一股腦翻了下來,登時便是一身油漬淋漓。
滿樓人都驚得呆了。李景好半天緩過神來,疾步上前把柳傾斛扶起,見他雙手捂著小腹,麵色青白,汗珠順著額角滾滾而下,一時之間話都說不出來,又急又氣,夾著驚怕,抬頭看林縱依舊立在原地,從袖裡抽了塊絲絹擦了擦手,信手丟在樓板上,盯著柳傾斛微微冷笑,竟似分毫沒把人看在眼裡,暗地裡倒吸一口涼氣,心道:“好狠的小王爺!”
林緒回過神也是大驚失色,他親自上前探看,見柳傾斛挨了一刻疼痛稍減便緩過神來,料定並無大礙,叫夥計雇了頂馱轎,請了個郎中隨著,令林和林安一路把二人送回府去,又拿銀子付了酒菜錢,賠了家什,方才鬆了口氣,對林縱斥道:“縱兒!你怎麼——”
“此事我自有分寸。”林縱臉上氣色漸漸平複,“如今天也晚了,三哥不回府?”
“彆打岔!”林緒隨著林縱翻身上馬,繼續斥道,“柳傾斛言語舉動有失分寸,但也不該挨打,這流言滿京城都是,難道你一個一個的教訓?彆忘了,他是內閣裡的紅人!——縱兒,你這一次,可是大大的理虧了!”
“理虧?”林縱又是一聲冷笑,“三哥——我不僅打那柳傾斛,還要讓他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