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還不曾到府門林綺就己知道事情經過,少不得把二人又訓斥一番,好在林和林安回報柳傾斛隻是些皮肉之傷,並無大礙,林綺才平下氣吩咐:“昨天涼州那些人送來幾幅畫,縱兒,你挑一副,一會兒親自給柳大人送去,登門道歉,知道麼?”
他見林縱不應,又道:“我知道你自以為有理,可你說他言詞舉動無禮,可有對證沒有?況且酒樓上醉酒失態本是常事,倒是你,你,”林綺壓了壓怒氣,“縱兒,柳傾斛是中書行走,日日在皇伯父身邊承旨擬詔,正是得意時候,若他彈劾你個當眾毆打朝廷命官,他不過是個酒後失儀,小小處分,你若是輕說算是年少輕狂,不識大體,重了便是藐視朝廷禮法——如今皇伯父滿心思都是削藩,你還怕蕭逸找不到由頭對付你麼?再退一萬步,他不生事,可滿朝野傳揚出去,眾口爍金,你不要楚王府的名聲了?”
林縱聽了半晌,見林緒也被林綺說得臉色沉重起來,起身道:“大哥教訓得極是。事不宜遲,我現下便去,還不成麼?”
她隨手挑了幅條幅,領著林安出了二門,恰好碰見沈安時進來,迎麵笑道:“七爺如今真是名動京城了——沈某欽佩之至。”
“先生莫打趣,”林縱道,“我如今正要給人賠禮去,可沒什麼好心緒。”
“柳大人出身寒門,雖有才華,度量卻不寬宏,七爺的禮他未必肯受——七爺主意雖好,卻須小心他背後銜怨。”
“多謝先生教誨。”林縱略一怔,便帶著林安轉身去了。
“部裡怎麼說?”沈安時一進正廳,林綺便迫不及待地問。
“都是些閒話,沒甚要緊——倒是宮裡先透出話來了。按理也沒這麼快,事有湊巧——太子少傅徐大人正從那街上過,進宮時就順便稟了皇上,那些禦史,隻怕還在家裡忙著起草奏折呢!臣就是為了查證這件事,才來晚了。徐大人彈劾了七爺一番,皇上聽完,隻回了一句話,”沈安時語氣一沉,一字一字道,“‘楚王世子年少浮躁,雖不可取,但生性聰明,稍加拂拭,或許也是塊材料’。”
林綺心中石頭終於落地,與沈安時相對望了一眼,一同莞爾。林緒想了一刻,也笑道:“大哥和沈先生,喜的是這‘浮躁’二字?”
“三弟也長進了!”林綺一笑便收住,正色教訓,“果然你不過是不肯細思罷了,日後事事都須多想些,把這莽撞脾氣改一改,知道麼?”
林緒愁眉苦臉應了一聲,轉道:“大哥既然知道事情如此,怎麼還把縱兒訓得那麼凶?”
“她遇事比你還膽大三分,我若誇她,日後豈不是更放縱?皇伯父雖對她放了三分心下來,可君心難測,難保他日後不改了口氣。何況此事縱兒原本有錯,你二人誤打誤撞罷了,我誇什麼,誇你們運氣好?”
“也未必是誤打誤撞,”沈安時見林緒一臉不自在,忙打圓場,“皇上為什麼雖然打壓七爺忌諱七爺,卻引而不發,任由她和太子親近?一是他要借著打壓七爺試探老王爺有無反心,二是他要試七爺。不但試七爺,也試晉王爺,試三爺,試蕭相,更試太子。如今我大齊邊患甚重,北胡南晉,哪一個是好惹的?太子日後手下也得有些真才實料的人才才行。所以皇上才放了手,讓這朝中的人試太子,也讓太子試這滿朝的人,太子能駕馭,自然好,若是皇上覺著太子不能駕馭,趁著自己尚有餘力,正可一網打儘。”他目光炯炯,看著二人又道,“如今晉王爺老成穩重,皇上為了讓王室與蕭逸製衡,必定不動,三爺雖是武勇,根基尚淺,皇上也不以為意,隻有七爺,背後靠著老王爺,根基厚,又顯鋒芒,初時實在險到了十分——如今倒是因禍得福,柳傾斛乃是天子近臣,品低位尊,人多巴結,萬萬得罪不得,七爺這麼一鬨,皇上必定以為她聰明太過,盛氣淩人,倒顯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輩了,這豈不是塞翁失馬麼?”
“先生高見。”林綺對著林緒臉一沉,“你可不許再引著縱兒胡鬨,免得前功儘棄,知道麼?”
沈安時哈哈大笑:“王爺多慮了。三爺並非林繡之輩,況且七爺也並無胡鬨的心思。今天這事我可是又找必得居的小二聽了一遍——三爺,你細細想想,七爺起初若真是不想和那柳傾斛計較,為什麼明知他醉了,卻刻意引他說話?恕臣直言,七爺城府未必輸於王爺——王爺日後大可放手任她自立,隻提點幾句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