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縱見她唇邊笑靨猶存,眉梢卻染上了憂色,心底一痛,想伸手去撫,又生生忍住,隻笑笑道:“回去看看也好。”
臘月二十二日,林禦帶著太子林綬及近親宗室,前往雍陵行冬祀禮,除了林綺林縱等襲爵宗親之外,又添了林繡林緒等未襲爵的年輕子弟,排場比往年大得多。林緒見林繡林紱幾人身邊護衛個個臂長體壯,背弓負鷹,一望而知是狩獵好手,不由得微微冷笑,見林縱眼神掃過來,按按腰間寶劍,迎著林縱點頭一笑。林縱見周德威領著府中精壯侍衛隨在林緒身後,便安心隨在林綬身旁,凝神聽禮部那篇花團錦簇的辭文。
卯正三刻,林禦自正陽門起駕。除魏王等幾個年老宗親特旨乘車外,其餘隨行臣子俱騎馬隨行。林綬自幼長在深宮,早都厭煩每日對著殿閣宮牆,雖不擅騎術,此刻興致卻極高。他見一路上黃緞錦障圍得嚴嚴實實,略有些不快,在馬上極力四顧,忽見遠遠一帶丘陵起伏,一條大紅錦障盤旋而上,份外紮眼,方要開口,林經也正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忙道:“必是哪一家這幾日省親——”說著又想了一想,向身邊林縱瞟了一眼,便不言語。
林綺在馬上躬身:“此處既是南郊,想必那裡便是定遠侯府。”
林綬看了林縱一眼,見她玄袍金帶,錦鞍玉鞭,此刻騎馬遠眺,眉目舒展,唇邊漏出一絲微笑,竟似神遊天外。他平日隻覺林縱恭謹小心,此刻見她幾分傲氣跳上眉梢,麵上竟顯出幾分鋒芒,氣度奪人,心裡暗暗一驚,看著遠處錦障略一皺眉,策馬便行。
雍陵據京最多不過大半日路程,此次禮部把沿路又新近整修了一番,雖是卯時啟程,在正午之前便到了。林綬素來厭惡此處陰森,下馬聽呀呀幾聲,幾隻寒鴉從屋頂掠過,向北而去,心中更是不快,卻見林縱微微一笑,對林經道:“寒鴉飛儘淡煙收,浩蕩瑤空淨如洗。今日天色極好,明日狩獵,若也是如此——”
林綬眉頭一皺,不知怎地對林縱起了幾分怒意,淡淡打斷:“欽天監早上了奏章,這幾日風息日明,世子不必多慮了。”
林縱一怔,隨即躬身稱是。
她今日見了錦障,想起前一日晚上嫣然贈的香囊,心底快慰,不覺便帶出幾分平日性情,見林綬臉色陰沉,便不再多言,必恭必敬隨林綬進廟祭祀,隻她立在左列首位,看著林綬林經一左一右隨著林禦獻祭,想著他眼中那一抹寒意,隻覺廟宇陰森,一絲涼意不由浮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