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入得楚承嗣耳裡,隻如炸雷一般,他隻管不住喝茶掩飾,把半壺茶都順了下去,緩過氣來勉強一笑:“靖州第一知府,果然名不虛傳!”
“楚兄心誌周詳,也是朝廷極難得的人才啊。”二人一同舉盞,目光不約而同觸到一處,卻又不約而同轉了開去。
楚承嗣把蕭仲卿送出府,回來又在書房獨自思前想後,不由得長歎一聲:“嫣然,你千萬莫讓我為難。”他又出了一會兒神,見窗外月上西天,覺得腹中饑餓,推門出來,卻見門外幾步外擺著一個條盤,盤裡幾碟點心,俱是自己平日愛吃的,尚存溫熱,隻一個人影也無。他身子一震,拈起一塊點心送在口裡,入口即化,頗為甜軟,可楚承嗣含在口裡,隻覺如糟糠一般難以下咽。他立在月下,一動不動,竟似癡了一般。
嫣然這一夜睡得頗晚,心底千頭萬緒,思來想去,一絲也理不出來。
恍惚中,仿佛自己仍在輔乾殿中,林縱坐在案後奮筆疾書,見她進來,卻不似往日一般敘些寒溫,隻如離彆一晚接到自己香囊時一般,望著自己淡淡含笑,直到自己彆過臉去,方上前握住自己的手:“人皆言貌不足憑,才不足恃,愛不能倚,故此我不提才,不論貌,亦不言愛,”林縱微微一頓,展眉一笑,“隻管信你。”
這話入了耳,泛到心口便轉成了灼熱,讓她飛蛾一般想撲過去,又火燒一般想退出來,嫣然隻覺心底說不出的歡喜,一眼卻瞥見案上滿滿一疊紙上,顛來倒去,隻是那幾個字——“假鳳虛凰!”
字用朱砂寫就,鮮紅欲滴,嫣然大驚失色,林縱卻放開手,望著她一動不動,唇邊泛起一絲笑來,笑容半是歡喜半分淒涼,讓她的心一瞬間明白透亮,也一分一分地沉下去。
過了半晌,林縱突然伸手撫上她的臉,嫣然雖是想避,身子卻一陣陣發軟,怎麼也移不開,隻覺那溫暖從眼角一寸一寸向下,到了自己唇邊略略一頓,才收了回去,指尖半是晶瑩半是鮮紅,嫣然心中詫異,想了半晌,方明白似乎自己唇間疼痛,目光也有些模糊,卻仍不管不顧,隻定定望著林縱。
林縱也望著指尖鮮紅呆了半晌,猛然間一聲輕笑,開口卻道:“嫣然,你莫讓我為難。”
嫣然聽這口氣,雖是熟悉,卻不似林縱,心裡又是一驚,再定睛看時,那人變了麵目,竟是楚承嗣立在自己身邊,口口聲聲叫著:“莫讓我為難。“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多,隻這一句衝入耳眼,撞入心肺,嫣然隻覺天地之間無比擁擠,自己心心念念那人竟似被隔絕在天地之外,一驚之下,睜開眼來——-原來隻不過是南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