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縱從他手裡接過鞭子:“誰不知道太子爺身邊公公最是得力?太子爺伺候的好,便是我們臣子的福氣啊。”
李雲和笑容殷勤,哈著腰上了馬,隨著一隊護衛,簇擁著林縱,向顯武門來。
眾人在顯武門已準備停當,林綬見林縱過來,提鞭一笑:“縱兒,你該不會怪我擾了你的清閒罷?”
林縱在馬上一躬:“殿下知道,臣弟這性子,哪裡消受得了清閒?”
他二人都是自幼宮闈裡曆練出來的,饒是各懷心事,但外人眼裡,麵上竟都是一團兄弟友愛模樣——此為天家景象,自也無須多說。
閱兵的校場離行宮並不遠,從各州抽調的一萬三千精銳早已列隊等候,六聲炮響,“太子千歲千千歲”的聲音便遠遠傳開去。林綬進了校場,隻覺黑壓壓一片甲胄撲麵而來,耳邊聲音排山倒海直衝肺腑,心裡半是緊張便是興奮,連握著韁繩的手也微微顫抖。他掃了一眼林綺,見他一派鎮靜,知道他是年年見慣了,又見林縱手也是微微顫抖,暗自一笑,竟定下心來了。
辰時檢閱開始,林綬在閱兵台上端然正坐,看著底下旌旗變換人馬來往,兵刃交擊之聲不絕於耳,初看著極是新鮮,但隻看過四五州便覺俱是千篇一律,原本的興奮消退了大半。台上人大都是年年隨駕的,也俱不甚在意,隻幾個兵部堂官和行伍裡出身的官員仍是聚精會神目不轉睛。
林綬又看了一會兒,正揣度著回宮如何回奏,忽聽傳令官朗聲報道:“涼州虎-騎!”這話入了耳,林綬不由得挺了挺身子,輕咳一聲,側身去端案上茶水。他向身後瞟了一眼,隻見林綺安然穩坐,林縱卻漫不經心垂頭品茶,半晌抬起頭來,也是一番安安穩穩無關己事的模樣。
林綬心底一笑,回身見校場上兩隊人馬己經殺成一團,雖是虛殺假砍,但動作利落,進退自如,一股慘烈之氣撲麵而來,不自覺挺直了身子,連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許多。
戰況愈發緊迫,林綬見右隊裡分出幾十騎直奔左隊西陣腳,一路所向披靡,須臾便直逼左隊中軍,驀地陣間一聲號角,右隊全軍從西陣腳斜插破陣,勢如破竹,林綬看得目眩神搖,見那幾十騎中為首的白袍將領,用刀背劈翻護旗官,把陣旗擎在手裡,不由得心花怒放,大笑鼓掌:“好!好一個涼州寇安國!”
他既如是說,身邊人誰肯落後,閱兵台上登時便讚聲一片掌聲如雷。林綺眼光一掃,見林縱身子在座中挺得筆直,也正拍掌叫好,隻是雙眸閃亮,緊盯著校場,唇邊不自覺露出一絲微笑,似是氣定神閒,又似是勝券在握,林綺心裡一緊,忙環顧四周,見眾人都正向林綬湊趣,放下心來,輕咳一聲。林縱覺察,對他微微一笑,便端了茶盞低頭品茶。
林綺鬆了口氣,暗暗留神,見周圍人並無異色,才放下心來,重新看著校場上一州一州操演下去。隻他麵上安穩,心底卻暗暗驚心,林縱方才對他一笑,竟讓他起了錯覺,仿佛她才是這校場之主,殺伐決斷一由其心,而他,林綬,和其他人不過是陪在她身邊,做個點綴罷了——剛剛一瞬間,那人模樣神氣,竟似她便是這天下之主,正看著這萬裡江山四海臣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