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玩味一笑,大袖掩蓋下的手指抬起來,隔空描繪她窄窄的輪廓。她穿雲錦廣綾的緞子,那緞子有種飄墜之感,細小的梅花隨著水紋流轉,偶爾飄來一朵,佯佯地,恍在心上。
她等了半日不見有動靜,漸漸不耐煩了,耍賴似的搖身催促,“快一些,疼得厲害。”
他的手終於落下來,覆在她的脊背上,緩慢地,極有耐心地揉捏,力道比春渥大,帶著快意的鈍痛。
穠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本以為他會高高在上斥一句大膽,誰知竟沒有。他這是打算將錯就錯麼?她看不透他,忐忑驚惶,臉上滾燙,熱得恍恍惚惚。一層薄汗浸濕了中衣,黏膩包裹著,全身心地難受起來。
他倒是很從容,密密地按壓,手上不曾間斷。她很緊張吧,可以感覺到十指接觸到的肌肉繃得很緊,甚至簌簌打顫。他嘲弄地牽起唇角,輕聲道:“怎麼?我伺候得不好?”
他一開口,她頓時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終於不必再偽裝,可以正大光明地惶恐了。她啊了一聲,“官家?”要掙紮起來,卻被他製止了。
他沒有要停頓的打算,那撚柳腰在他手下,對扣起來,可以扣個大概。
“皇後太瘦了,應當多吃些。”他曼聲說,拇指按在她的腰窩上,不輕不重地碾壓,“是這裡痛麼?”
穠華在他掌中,已經完全控製不住場麵了。怎麼會這樣呢,和她原先設想的完全不一樣。明明應當是她占據主動,他不情不願地受她蠱惑。她可以拋一個曖昧的眼神,嗔上一句官家壞,然後乾淨利落全身而退的……可是現在她卻像條蹦上岸的魚,筆直落進了他的網兜裡。
她麵紅耳赤,咬住唇不言聲。他會虛張聲勢,自己不能被他嚇退了,這樣豈不漲他的威風?他能克服自己古怪的癖好,她就不能四平八穩受用麼?且想且退,心說沒什麼,這樣就很好。萬事開頭難,既然他不排斥,那麼以後便會多很多機會。
把他當成春渥,當成阿茸,當成誰都可以。她長出一口氣,綿綿道:“臣妾何德何能,不敢勞煩官家。”
他不說話,感覺手下那具身體變成了一泓春水,柔軟豐沛得不近情理。他心頭一頓,終於還是掣回手,站起身問:“皇後適才召見了崔直學?”
過去了麼?她鬆了口氣,撐身坐起來道是,“崔直學入宮好幾日了,到底是我恩師,不聞不問太過不近情理了。”一麵說,一麵覷他背影,“官家覺得不妥麼?官員出入禁內不好?”
“皇後彆多心。”他說,“萬事不避人,便沒有什麼可忌憚的。大鉞向來開明,臣子暗地裡愛慕皇後的也不少見。我的皇後豔冠群芳,有一兩個擁躉,並不稀奇。”
他心裡似乎認準了,崔竹筳年輕,不過二十六七的年紀。與她相差十來歲,還是有可能發展出一段朦朧的感情來的。
她卻辯解,“官家誤會了,我開蒙起便在崔先生門下讀書,直到我爹爹過世,先生才請辭。崔先生無家無口,隻有汴梁城中一門表親。後來得知我和親,追隨到大鉞,圖個照應罷了。”她趿上絲鞋下地來,繞到他麵前,笑吟吟問,“你今日怎麼想起來我殿裡?”
他彆過臉,“皇後不是再三相邀麼,既然如此,也不能日日叫你空等。可是來了,你卻又問我為什麼?”
他是驕傲的,驕傲到尋常說句話都像是施舍。宮裡人都知道他不善言談,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是天大的麵子了。隻是說話的時候不願意正視她,一副不屑兜搭她的模樣。非要把視線調到半空中,好顯得自己清高麼?
不過看慣了他這種樣子,也不放在心上。穠華依舊很熱絡,“那你先坐,我命人籌備起來。”轉身往外去,走了兩步又騰挪回來,半低著頭,臉上紅紅的,低聲問,“官家今晚留宿湧金殿麼?”
她垂袖站著,靈蛇髻高盤,耳上翡翠墜子微漾,折射出的綠光鋪陳了半邊脆弱的頸項。他眯眼望著她,略一停頓道:“你不是想去艮嶽麼,我那裡的事都辦完了,即刻就可以動身。”
如果真的感情很深,逃出禁庭,去一處苑囿避世,一定是極美極圓滿的。可惜人不對,心裡總有種空蕩蕩的感覺,高興不了,反覺重壓。
她立在夕陽下,容華淡佇,眉眼安和。他沒有等她回答,轉身邊走邊道:“給你一炷香,我在東門等你,過時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