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庸都就沒有正常點的公子嗎……(1 / 2)

這話說在了心坎上。

李義廉被架了起來,前有仕途,後有故交,無論擇哪放棄哪方,他都免不得落一個裡外不是人。

邱世延也不如方才鎮定傲慢,神色有些慌了。

圍觀群眾又起了騷動,但聞高觀聲音渾厚地吼了一嗓子:“消停點!”

人聲被撫平,隻餘堂上啁啾。

陳良玉一再施壓,想迫使李義廉儘快開堂審案,對方卻還在踟躕。

李義廉也向後看了一眼,那屏風繡的是獬豸,題著明察秋毫四字。他坐回公案桌後,道:“周通判素來有清廉之名,邱大人欣賞其氣節,將周通判從許州調來庸都,本就是有意與之結親,邱公子與周姑娘之事,實屬誤會。”

周培望了一眼陳良玉,又慌亂看了眼李義廉,“稟大人,從未有此事,請大人明察秋毫,為民女做主。”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家長輩已在議定中了,邱公子與周姑娘偶然結識,情難自禁,也入情入理。”

邱世延忙道:“正是如此,我與周姑娘乃成了媒的,並未有強搶一說。”

邱世延腦子還算快,他知道隻要上了公堂,驚堂木一拍,李義廉今日怕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保他毫發無損,便順著李義廉的話認了這門親事。雖說周家門楣低,他心裡是瞧不上的,可如今這已經是最妥帖的法子了,娶回家扔偏院給口飯吃就是了,他依舊可以在庸都花天酒地,總要比流放充軍的日子舒坦。

果真是要顛倒是非黑白。

陳良玉開口問邱世延道:“你說是成了媒的,敢問請誰做的媒?幾時換的庚帖?可曾問名、納征?”

李義廉還在斡旋,“陳統領,化乾戈為姻親,豈不是一樁美事,何必非要你死我活的呢?”又一副苦口婆心模樣規勸周培:“周姑娘,你又是血書又是撞柱自裁的,絲毫不顧自己的名節,將事情鬨得儘人皆知,嫁入邱府,已是你最好的出路了。你父親與邱大人在朝中共事,邱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你嫁過去,不算委屈了你。”

陳良玉心中氣鬱,積憤不已。

好好一個清白人家的姑娘,遭此無妄之災,竟無處申訴。

公堂高立,看人間卻是斜眼俯視的。

“算不得委屈?聽聞李大人家次女正議親,嫁與邱家你覺得如何?李大人與邱大人也同朝共事,嫁給這種人,也不算委屈了令嬡!若李大人情願,我陳家願出麵保這個媒。”

庸安府尹惱羞成怒,一拍手掌,“這是怎麼說的!陳統領,你何必一定要與本官為難?你也是未出閣的姑娘,不妨想想,大錯既已鑄成,若不讓這一步,將來還有哪個好人家願意娶一個丟了清白的?陳統領,非是本官理偏,隻是女子立世無非‘貞潔’二字,如此處理,兩廂都好。”

陳良玉有些啞口,貞潔這一枷鎖,鮮少有人掙得開。她問周培道:“周姑娘,你的意思呢?”

周培急道:“民女從未與邱家定親,家父也從未與邱家商議過。求大人還民女一個公道,民女隻求一個公道,便去山上剃發做姑子。”

李義廉見縫插針,又添了把火,“周姑娘,公道是個什麼?看得見摸得著嗎?你如此執拗,不通情理,與你有何好處?你若執意狀告邱世延,本官自然可以接下你的狀紙,開堂公審,隻是上了公堂便是要講證據,結果未必如姑娘所願。本官勸你是為你好,既保全了兩家顏麵,將來你父親兄弟也有人提攜。說句難聽的,若無此事,姑娘你也實難高攀!”

“府尹大人!”陳良玉對其言之鑿鑿實難苟同,“你一個為民主持公道的父母官,‘公道是個什麼東西’是應該從大人嘴裡說出來的話嗎?若主持不了公道,要你這公堂何用?”

李義廉被反駁得啞口無言,她雖帶著宣平侯的魚符,可畢竟是小輩,職位也比他低,被如此駁麵子臉色有些掛不住,“陳統領,南衙無權乾預庸安府斷案,吵擾公堂,本官有權把你請出去。”

他理上輸人,便想拿職務壓人一頭。

“李大人莫不是有些糊塗,公堂在外頭,李大人並未開堂,何來擾亂公堂一說?”陳良玉不經意間把玩著魚符,淡聲道:“你叫我南衙的人來擋在百姓前頭,替你頂缸挨罵,自己躲著做起了大媒,若今日你沒個交代,我掀了你這庸安府!”

屏風後的人有些坐不住了。

高觀喘著粗氣跑進來,“統領,刑部的人來了。”

陳良玉起身,“既然李大人鐵了心要徇私枉法,此案還是交由他司另審為好。”

說話間,刑部兩位司官已進來了,看擰成苦瓜的臉色便知刑部已被陳麟君敲打了,兩位司官揣著公文,命人將邱世延暫且帶往刑部羈押。

“南衙的人我就帶走了,另外,南衙的俸餉不是你李大人發的,往後庸安府的差事勞煩使喚你們自己人,李大人好自為之。”她說著話撈起地上的周培,又衝著屏風後道:“邱侍郎,晚生告辭。”

刑部司官道:“陳統領,這位姑娘是案子的當事人,我們也要一並帶去問訊。”

周培看了看陳良玉,抿著唇,“撲通”一聲跪地叩了個頭。陳良玉忙扶起她,想說些什麼,半天沒組成詞句,隻拍了拍她羸弱的肩。

陳良玉甩袍踏出庸安府,腳步浮躁。

頭頂盤旋一對老鴰額哇額哇地叫,聒噪的人心更煩了。

趕熱鬨的人群看到邱世延和周培被一隊身著官袍的人帶走,激憤的聲音變成小聲議論。高觀驅散人群,整個人被抽了魂似的萎靡了,不知是怒的還是憋的,肉臉黑紅,張羅著收隊回南衙。

穿過一條街,路人變得熙攘,陳良玉放慢馬速。

行人見著官差紛紛退到道路兩側避讓,前方街口卻突然快速衝出幾個驅馬疾馳的人,這片是鬨市,為首的人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人馬一路撞翻不少小攤兒。

一髻頭男童正在路中央撿石子玩,被飛掠而來的高頭大馬驚著了,一時忘了挪開步子逃跑。

為首的少年倉促勒馬,可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