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世界(林善個人篇) 這世界破……(2 / 2)

離暮江 戲殤 11630 字 6個月前

林善的大姑姑麵色鐵青,那場調解不歡而散。

林善感覺自己很累,活著好像一具行屍走肉,沒人會把她和母親的痛苦當一回事,所有人都在告訴她們要忍著,過日子就是這樣,誰不是這麼過來的,可是從沒人在乎過她們的感受。

後來操心離婚的她看到了一個視頻,那個辦離婚證的工作人員連續九年來多次借口說打印機壞了辦不了離婚,害她母親這幾年一直默默忍受家暴,居然還覺得她“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挽救了500對婚姻,給她發了最美紅娘榮譽證書!!!

林善覺得這件事太荒誕了,阻礙她母親逃離家暴的人竟然得了最美紅娘獎,而她母親卻隻能在地獄煎熬,還要被擠兌:“過日子就是這樣,忍一忍就過去了,怎麼彆人都忍得了你忍不了?”

仔細一想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荒誕,並不像童話故事那樣美好,現實中善惡顛倒,似乎隻要有錢有勢什麼事都能辦到,比如說醫院會救一個壞人,卻不會救一個窮人;又比如說律師也會給壞人打官司,隻要壞人有權有勢請到更大的律師,就很有可能打贏官司勝訴;而窮苦人要為自己伸冤隻能去相關部門上訴,但據學者統計,我國上訪成功的概率是千分之零點五,也就是說一萬個案件裡可能隻有五個成功……

所以所謂的公平公正到底在哪裡呢?

她根本看不到哪怕一點的公道,隻能看見血淋淋的現實,那些有權有勢的壞人們笑嘻嘻地嘲笑著法律的無能,童話裡正義打敗邪惡的結局,在殘酷的現實似乎隻能化為臆想中的泡影。

有一次中午她感覺身心疲憊,一個人躲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偷偷哭,卻還是被一個老奶奶發現了。她頭一回感受到來自人間的溫情,好像這樣的人生中有了希望。

那個柿子她舍不得吃藏在懷裡,卻在回去的路上被午休時跑出出來閒逛的石奕等人發現了。林善隻能認命的挨打,而石奕卻還是不打算放過她唯一的希望。

石奕抬腳就踩碎了柿子,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人極度絕望崩潰時是發不出聲音的。她看著扁掉的柿子,喉嚨發出一聲哽咽,渾身顫抖的嘶吼起來,淚水不知何時奪眶而出。

林善嘴裡後知後覺的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心裡不甘的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林善生無可戀的心想:“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能不能給予我一點希望?哪怕一點都行……”

也許是神明真的聽到了她的願望,然後她就看見一個女生勇敢的衝上來救下了她。

林善深陷泥潭太久,這一刻她好像終於看見了一棵救命稻草,如果世間有救世的神明的話,應該就是她這副嫉惡如仇、懲惡揚善的樣子吧。

不,她跟那些高高在上、袖手旁觀的神明不同,她是獨屬於她們這些校園霸淩的受害者的守護神!

但隨即她便反應過來,就算這個女生不會因為像她一樣打不過石奕她們而成為下一個受害者,石奕背後的關係也足夠讓這位見義勇為的女生吃足苦頭。

從醫院被教導主任領到學校的時候,林善聽見教導主任不斷地向她灌輸著等會兒要乾什麼:“一會兒校長問你發生了什麼,你就絕口不提校園霸淩的事,把所有的過錯推到那個喜歡見義勇為的二愣子身上,說是她先挑起來的矛盾,聽到沒有?

誰讓她愛管閒事,活該!那樣的話不僅可以把你自己摘出去,我們還會陪你很多的醫療費和精神損失費,拿了錢之後就好好閉上你的嘴,不要把這件事到處聲張,聽到了嗎?……”

可到了校長辦公室,看著那個女生為自己據理力爭的神情,原本被傷得遍體鱗傷、萬念俱灰的心又重新開始跳動,她心想:“多好啊,在這樣意氣風發的年紀,她可以一腔熱血的為受害者鳴不平,這樣明亮的她不應該像我一樣玉珠蒙塵。

至少……不能再讓好人寒心,否則就沒人敢做好人了。”

林善深呼吸一口氣,說出了真相。她看著教導主任和校長的麵部慢慢扭曲,心裡突然覺得痛快極了。

因為她自己受過背刺,所以不想讓彆人也承受那種痛苦,這世上的苦難夠多了,她不想再親手製造一件。

原本的她累到覺得自己隻需要被彆人輕輕一碰就會“哢嚓”碎掉,直到她久違的收獲了關心和擁抱,對她來說,堅持下去的意義好像又多了一件。

直到在學校上體育課時,有一次江晚落發現她長袖裡露出來的傷痕,特彆緊張的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問道:“你這個刀疤是怎麼弄的?”

林善手腕上的傷疤上一次就被老奶奶問過,老奶奶以為是彆人欺負她割傷的,但其實是她自己割的。

她像上次一樣語焉不詳的說道:“在家切水果時拿水果刀一不小心割到的。”

其實她家根本就沒有水果,母親和她賺來的微薄的錢隻能勉強夠給律師的費用和上訴費,給律師的費用還是那個女律師覺得她們可憐,隻要了最少的報酬,不然的話可能現在還在打工還。

江晚落歎了口氣,有些猶豫的問道:“你能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嗎?不會涉及你的隱私的。”

林善點點頭。

江晚落:“你最近心情怎麼樣?我指的是從高一入學到現在的心情。”

林善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挺、挺好的。”

江晚落看著她的笑容又無聲的歎口氣:“有沒有感覺情緒處在兩個極端,一會兒很沮喪,一會兒很煩躁?”

林善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江晚落:“有沒有感覺活著沒什麼意思,乾什麼都沒勁,很想消失?”

林善微愣一下,想了想好像是這樣的,再次肯定。

江晚落:“有沒有夜裡經常失眠,做噩夢?”

林善連連點頭。

江晚落:“有沒有時常忘記要做的事情,明明前一秒還記得,後一秒轉身就不記得了?”

林善感覺自己都隻用重複點頭的動作就可以了。

江晚落:“有沒有出現過幻覺幻聽,就是你能聽見彆人聽不到的聲音?”

林善回憶了一下說道:“有時候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但是一轉頭又發現沒人。”

……

“最後一個問題,”江晚落說道,“那個傷疤其實是你自己拿刀割的,對嗎?”

林善有些猶豫的點了點頭。

江晚落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林善的肩膀:“你現在的情況可能和我當初一樣,得了雙相情感障礙。我建議你去做一下心理測試,畢竟我隻是語言推斷。然後確診了的話就去看心理醫生,或者是吃藥治療,越拖隻會越嚴重。”

林善目光呆滯盯著地上心想:“所以我那麼多次不想活下去的念頭,還有傷害自己的行為,都隻是因為我生病了嗎?原來是這樣啊,還以為隻有我一個人不正常呢,畢竟周圍人都那麼樂觀開朗,沒一個人像我這樣悲觀到想尋死,原來隻是因為我病了啊。”

林善一想到自己的家庭情況,又抬頭說道:“我……不太敢告訴我父母這個病,主要是我媽沒上過學,不懂這個病,說了怕她擔心。至於我爸……他不會管我的。這個病是不是要花很多錢治?我們家現在沒有這個經濟條件,恐怕不行。”

江晚落思考了一下說道:“這個病……其實還是要靠你自己走出來,否則再多的藥物治療和心理治療都是形同虛設。我建議你去我們學校的心理谘詢室,傾訴出來總比憋在心裡好一些。”

林善詫異的問道:“我們學校還有心理谘詢室?但是萬一心理谘詢師表麵說幫我保密,結果背後告訴我父母呢?我不想讓我爸知道,他知道之後可能又會……”

後麵的話林善欲言又止,在心裡補完:“會……借此毆打我和我媽。”

江晚落想了想說道:“那我去幫你探一探那個心理谘詢師吧。畢竟有的學校裡的領導會讓自家不學無術的親戚去當學校裡的心理谘詢師,拿著工資還不用出力,多好的差事。

更何況一旦他們碰到心理有問題的學生,第一時間就會通知領導讓學校開除他們,免得這些學生想不開自殺跟學校扯上關係。”

江晚落來到心理谘詢室門口,卻發現門口對著一個監控,她無語的想到:“這正對著門口一點死角都沒有,學校是有多怕出了心理有問題的學生呀。”

思來想去,反正她父母早就知道自己心理有問題,索性大搖大擺的進去,至於開除……

江幻冷靜的聲音響起:“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要是敢開除你,我就直接把他殺了,偽裝成意外。到時候上麵派了一個新校長下來就會把你拉回來了。”

江晚落欲言又止的說道:“呃……就這麼一個小人也不必勞您大駕動手了,雖然這個辦法可以一勞永逸,我聽著還有一些心動……不行不行,殺人是犯法的,我還不想坐牢。”

想到這裡,她覺得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直接打開門走進了心理谘詢室。

卻看到一個熟人,正在收拾東西,江晚落驚訝的說道:“姑姑?你……是我們學校的心理谘詢師?”

江歡轉身看向來人,驚訝的說道:“晚晚,怎麼啦,最近情緒又不好?”

江晚落搖搖頭,問道:“你不是開了一個公司嗎?公司的事務你都處理完了?”

江歡:“哦,公司的那些單子隻用我最後簽個字就行了,我平時閒的沒事,考了一個心理谘詢師的證,被你們校長聘到學校來做心理谘詢師。”

江晚落看了看書架上的心理書籍,發現她姑姑都有在認真翻看,還做了筆記。鬆了一口氣,有些猶豫的說了林善的情況:“我有一個同學可能得了雙相情感障礙……您能不能彆告訴她的家人。”

江歡聽完為難的說道:“但是萬一她心理問題太嚴重,導致自殺,她的家人怪到學校身上怎麼辦?”

江晚落:“但是告訴她家人也沒有用啊,她爸根本不管,她又不想讓她母親擔心,具體的她跟你傾訴的時候,你會知道的。”

江歡緊鎖著眉頭說道:“這樣啊,那我先跟她交流一下吧。”

林善來到心理谘詢室,傾訴完了之後她感覺心裡舒服多了,其實心理谘詢就跟朋友麵對麵談話差不多,隻是心理谘詢師會指明方向,提出解決方法。

缺點就是,心理谘詢師一直在反複的詢問她過去那些痛苦回憶的細節,那些回憶讓她一點也不想再回想,但心理谘詢師說這是係統脫敏的過程,當有一天問起你這些回憶時,你能坦然的說出它們,就證明你真正的擺脫過去的陰影了。

晚上回到家,林善父親醉了之後又打她母親,邊打邊說出了她們逃到哪,他都能找到她們的原因:“我告訴你,我姐夫可是部隊裡的領導,有關係的,所以無論你們逃到哪裡我都能找到你們。”

林善母親悲傷的哀嚎和林善父親憤怒的吼叫交織在一起,林善躲在房間發抖,感覺壓抑的情緒達到的臨界點,她崩潰地大叫:“我什麼都做不了,為什麼……我什麼都做不了啊啊啊——!!!”

她想起梁雅琪的話,不能逃避。是啊,她不能再逃避下去了,也不想再眼睜睜的看見母親被家暴無能為力。

多年的仇恨湧上心頭,林善猛地站起來,來到廚房拿出一把水果刀,對著他父親的身影一刀捅下去,鮮血濺到了她和她母親的身上以及臉上,林善連捅幾刀,他父親捂著被砍的位置放開了她母親,嘴裡溢出鮮血。

林善父親顫抖的指著女兒罵道:“你個白眼狼居然敢這樣對我!!”

他劈手奪過女兒手中的刀,林善力氣沒有父親的大,刀還是被他奪了過去。

林善父親往女兒身上也捅了幾刀,其中一刀差點捅到了心臟。

林善的母親見狀情急之下拿起旁邊的拖把就往林善的父親頭上砸,一下一下的砸,正好砸在林善父親的太陽穴。

林善父親甩開女兒捂住太陽穴,手中的刀落到了地上,被林善眼疾手快地奪過去拿到窗邊,隻要他一過去搶,她就把刀扔出房子外。林善父親想跑去廚房拿菜刀,卻被林善的母親拿著拖把堵住去路。

連挨了幾下,林善父親隻能拚命地向門外逃竄,嘴裡叫囂著:“臭婆娘,你給我等著!我的錘子和修理工具就放在樓下的車裡,看我不拿錘子弄死你——!!”

林善母親此時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如果不把這人渣打到不省人事的話,他絕對會拿著錘子再次衝上前砸死女兒的!!!

林善母親拽過家暴男,繼續拿著拖把往他頭上砸。林善的父親接連挨了幾下後,他終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林善的母親緩過神來抱住女兒無聲的啜泣,母子倆抱頭痛哭幾十秒之後,林善試探的爬到父親旁邊推了推他,可試探鼻息時卻發現對方已經沒氣了。

一瞬間她內心閃過諸多的想法,長期以來籠罩她們母子倆的噩夢終於消失了,她近乎開心到想要跳起來;但又一想到她母親可能會因為失手殺死父親凶多吉少,內心不禁忐忑起來。

林善雙手顫抖的拿手機報警,打120急救電話,然後她和父親就被救護車帶走,林善母親被押往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