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尚來不及與他解釋,就聽到吳業光的聲音插進來:“福伯,這可是豐樂樓的菜肴,不能浪費。就是有點涼,得熱熱再吃。”
“哎哎!我馬上去!”福伯滿口應下。
書寒鴉朝吳業光致禮:“在下想進去拜祭下,請莊主應允。”
吳業光擺擺手示意他隨意。
書寒鴉沿著一條青石路走進無憂山莊的大門,入目皆是蕭條之景。雖然有所耳聞,但他還是沒想到百年望族會落魄至此。
無憂山莊名叫無憂並不僅僅是因為住在這裡的人會無憂,更是因為來這裡請求幫忙的人會無憂。
然而隨著一代一代傳下來,來求的人越來越多,需要幫助的事情越來越難,無憂山莊早已經是空中樓閣,搖搖欲墜。
前幾任莊主免力支承,直到前任幫主與夫人無故失蹤隻留一個稚兒後便開始徹底衰落。隻因可以變賣的已經變賣,可以拿去交易的已經拿去交易。
這無憂山莊如今既是個空殼,也是個枷鎖,把他那不過才十七歲的主人鎖在這一無所有的廢墟中。
雖然外麵破落不堪,但祠堂卻一如往常。書寒鴉按照祭祀規矩行了全禮。
等他再次回到山莊外,嘗到甜頭的吳業光已經開始呈現醉態。
開封的酒若是倒掉實在可惜,吳業光將剩下的酒朝麵前的人丟過去。
書寒鴉穩穩接住,當即仰頭痛飲。琥珀色的酒從盞中緩緩流入口中,醇香四溢。
吳業光起身理了理衣衫問道:“兄台打算什麼時候去和問天道比武?”
書寒鴉放下酒壇回道:“現在啟程,總需要幾日的。不知莊主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吳業光看著無憂山莊老舊的大門,少有的露出茫然之色:“無憂山莊的鎮莊之寶已經借出,我啊,可能真要做菜農了。”
福伯倒是的確種了不少菜。
書寒鴉不置可否:“一把空餘名頭束之高閣的劍又怎能稱得上無憂山莊的鎮莊之寶?莊主言重。”
吳業光眼睛裡再次迸發出奇異的光芒。他知道麵前這個人雖然比他年長不了兩歲,但心思卻異常深沉縝密。
他的言語中處處是陷阱、處處在試探,可他的為人處世卻豁達豪邁。仿佛天大的事情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小事一樁,仿佛所有的功名利祿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吳業光喜歡他,想交這個朋友。
書寒鴉又道:“何況劍者不一定非要有劍。”
吳業光明白書寒鴉的意思,方才他不就是手持利刃卻敗給無劍之人。
“真想去江湖裡走一走。”吳業光慨歎道。
“有何不可?”書寒鴉反問。
“我爹娘出去雲遊,留信讓我二十歲之前不準離開無憂山莊,我想在家裡等他們回來。”
無憂山莊的往事書寒鴉自然也知曉,隻道:“若是等待無用,不如主動出去尋找。再者你現在有必須要入江湖的理由了。”
“什麼理由?”吳業光的語氣中含著幾分期待。
書寒鴉向他晃了晃手中的劍,吳業光頓時豁然開朗。他吹了聲口哨,很快從山莊拐角跑出來一匹駿馬。
吳業光撫摸著黑色柔順的馬毛,“長這麼大我天天就在山上和國都兩點一線,你說的沒錯,是時候出去見識見識山外的山、人外的人了。”
書寒鴉關心道:“可有方向?”
吳業光想了想:“沒準會去趟元城,那裡的人總會請我喝杯茶。沒準之後會去武當,早想領略江湖中人以武會友的情景,也順便看著你,免得丟了我們無憂山莊現在唯一值錢的東西。”
書寒鴉從懷中拿出一本手冊遞給他:“這是我出行至今一路上記錄的美食美景,莊主可以作為參考。”
“如此甚好!”吳業光接過來隨意看了看,眼中頓時露出期待的神情。他提起剩下的一壇酒翻身上馬。
臨行前朝書寒鴉咧嘴一笑,抱拳告辭:“書兄,後會有期。”不待書寒鴉回應已策馬而去。
金色夕陽灑在少年遠去的背影上,為他渡上一層絨光,讓人不禁產生一種肆意灑脫的情緒,這樣的少年多好!
急急趕來的福伯隻能看到一道殘影,不禁連連歎氣。
書寒鴉出聲詢問:“前輩何事煩憂?若有在下效勞之處隻管開口。”
“早知有這一天,竟沒想到這麼快。老朽代小莊主謝謝公子。”
這聲謝來得莫名其妙,但書寒鴉卻明白他的意思:“謝倒不必,一切的決定都是他自己做的。”
福伯點點頭,無奈道:“哎,這孩子,怎麼什麼東西都不帶就跑了?都還來得及叮囑小莊主出門在外忌好奇與己無關之事、忌插手旁人的糾紛,還有千萬不要與人交惡。”
聽著福伯的絮叨,書寒鴉露出幾分笑意:“這些恐怕前輩說了也是無用。他有自己的度量,哪怕吃虧也是自己選的。何況若要他吃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也是。”福伯轉身緩緩而回,嘴裡嘀咕著:“葡萄架該整整了。”
“這件事在下倒可效勞。”
整理好葡萄架,書寒鴉便不再多留徑直下山。
與來時的步伐不同,來時他尊重無憂山莊的曆任莊主所以他一步一階梯而來。
去時他祝福無憂山莊的現任莊主可以獲得自由,所以他的步伐也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