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兵馬一走,圍觀的老百姓覺得沒戲可看便都散了。吳業光卻依舊坐在樹上,眼睛盯著那輛馬車。
書寒鴉走上前去遞了盤點心給他:“還不下來?”
“我想看看轎子裡的人長什麼樣。”吳業光這個人想做什麼就會馬上去做,當即撿起盤子裡的一塊點心,朝轎子裡擲了過去。結果卻是石沉大海,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吳業光雖然年輕,但素來有禮,書寒鴉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荒唐的行為。不免猜測他是不是認識車裡麵的人,還沒開口詢問,麵前的人已經從樹上直接飛落到馬車前。
吳業光托腮圍著馬車轉了一圈,最後伸手敲敲車壁,輕咳一聲:“在下吳業光請見貴人。”
車裡依舊沒人應聲,吳業光便跳上馬車想打開簾幔一探究竟,卻被趕車的道姑喝止:“吳莊主,請自重。”
書寒鴉見他訕訕而歸,便詢問起緣由。
“沒事,就是好奇想看看。”
茶棚裡響起此起彼伏的討論,都在猜測馬車裡麵的是誰。
“呀,那輛馬車怎麼過來了?”有人驚訝道。
聽到的人紛紛矚目,吳業光也回頭看了眼,但很快便轉過身來。
待車停穩,一隻潔白無瑕的手撩開青黛帷裳,隨後有位身姿優雅、舉止得體的道士從馬車上落下。他步伐雖輕但穩,顯然身上有些功夫。
那道士見吳業光聳拉的腦袋,眉目一挑嘴角輕揚。他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吳業光身後,用不大不小剛好夠茶棚裡的人都聽到的聲音道:“聽聞無憂山莊的莊主武功超群,特來請教。”
此時她的聲音又與方才完全不同。若說方才與李朝熙說話的聲音是冬日的冰霜,那現在便是春日的暖陽、和煦溫暖。
原來不是道士,竟是個道姑。
如今一露麵一開口,她的身份便一目了然。道門裡允許女弟子做男子打扮的本就少之極少,何況能得太子親自出迎世上又有幾人?
萬樂帝原本子嗣單薄,直到三十多歲登基稱帝膝下也唯有一女,賜封號嘉樂,本是盛寵。
然七年前聖上聽從相師箴言將其送往峨眉學藝,無召不得回國都,而麵前這位便是嘉樂公主李長君。
原本還在討論的聲音頓時消失,有些與峨眉打過交道的人士陸續過來和李長君打招呼。
他們的臉上全都難掩詫異,談話的內容也大同小異。都是“沒想到從前他們一直當成大老爺們對待的長君兄竟然是名女子,更沒想到隨時可以打交道的長君兄竟還是公主,從前多有得罪,還望副掌門見諒。”
由此可見,李長君去峨眉之後不僅刻意隱瞞了身份與江湖人結交,還隱藏了性彆。如今回宮,顯然她不打算再藏著掖著。
吳業光頭也沒回,直接拒絕:“沒興趣。”
無憂山莊如今雖落魄,但依舊名滿天下。新任莊主入世的消息早就不脛而走,何況這段時間吳業光也是做了一些實事的。
一路上行來但凡在江湖上有些名頭的朋友見到吳業光都會打聲招呼,書寒鴉已經見怪不怪。隻是沒想到他會和自己這個堂姐認識。看吳業光那毫無隔閡的行為,兩人關係必定匪淺。
李長君對吳業光的怠慢毫不在意,也不催促。她隻隨意站在那裡,卻是儀態萬千。
最後反倒是吳業光自己沒熬住,嘟囔一句:“你我二人還是莫要碰麵的好,公主請回吧。”
他本來也想學李長君方才那樣冷冰冰的說話,可他天生聲線就是柔和陽光的,此時低沉幾分非但絲毫沒有氣勢,反而聽起來更加弱上三分。
這是他們二人的事,書寒鴉一言不發的在旁瞧起熱鬨。
李長君忍不住撲哧一笑。
“你還笑!”
李長君揚起拂塵準備像曾經無數次那樣照著他的腦袋敲一敲,不想這次卻被吳業光拉住。
李長君微愣,收起拂塵鄭重抱拳道:“峨眉李長君,特請賜教。”
說話的功夫她就已經出了一招,吳業光不得不還手應對。
書寒鴉原本以為兩個人會點到為止,沒想到是動真格的。吳業光基本功紮實,有天賦。加上這幾個月有人給他喂招,武功提升很大,在同齡人裡麵已經銳不可當。
多日同行,書寒鴉對這些自然是非常清楚的,令他意外的是李長君的武功也不遜色。看來這些年她在峨眉也不曾懈怠。
小時候像這樣的交手,在書寒鴉和她之間,也時常發生。那時候小三歲的書寒鴉基本都是輸多贏少。
後來他母親發現萬樂帝日複一日的在她帶來的糕點裡麵下慢性毒藥後,便報複性的給萬樂帝下了絕嗣之藥。之後萬樂帝因為懼怕便不再讓李長君再來和書寒鴉玩了。
因為李長君是他唯一的血脈,他不能讓她以身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