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姑娘可有什麼想做的事?”
聞言,沈清晏一直藏在袖內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這位向來與她並不照麵的皇子當眾給了她一塊王府令牌就已經夠蹊蹺了,莫不是現在還打算試探自己是不是知道真相,有沒有打算報仇?
幸而她這心思蕭恕不知道,不然他一定寧願跟她扯閒篇,也不過問她日後的打算了。
“妾一介女流,隨波遂流,且行且看。”
回答得那叫一個謹守女子本分。
蕭恕回過味來,也就不再繼續問了。
麵前這人憑著一張良善無害的麵孔,那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將自己的心思埋得死死的。而自己這個天之驕子,突兀地闖進了她的生活,她若是沒有防範之心,也白瞎在老夫人身側這麼多年了。
兩個人就這麼站在橋上,誰也沒有再說話。蕭恕不走,沈清晏也不敢逾越,隻得乖乖陪他一起在橋上立著。
好在,今日輝光和暖。
“姑娘,姑娘!”二人立了好一陣子,久到沈清晏都覺得累了,終是聽到了白鷺來尋她的聲音。
借著這聲音,沈清晏朝著蕭恕行上一禮,順理成章地告退離開。
“殿下。”一直隱在暗處的人走了出來,向著那人稟報:“餘內侍來了。”
“餘參?”
“是的。”
他點了點頭,又道:“老莊主呢?”
“殿下放心,老莊主已經安全離開。”
“姑娘你讓我好找。”白鷺急急忙忙,拉著沈清晏便往內裡行去:“宮裡餘內侍來傳聖上聖旨了,正在等著姑娘前去接旨。”
“餘內侍?”
餘參是一直服侍景帝的內監,一向不離景帝身側。
沈清晏疑惑,柳老夫人雖出身名門,發喪之時大內也差人來過了,何以在此時要勞餘內侍再親自走上一遭?
這位餘內侍她雖未謀麵,但也略有耳聞。聽聞,他是在宮內侍候多年的老人,曾侍候過先帝,在當今聖上繼位後,仍舊深受器重,想來也是個厲害人物。
究竟有何事,能讓這位老內侍在這臘月寒冬之中,親自走上一趟?
主仆二人迎著寒風匆匆行回屋內,那裡頭站著一排侍衛,正中的,便是一位身著內監服飾的老者。
沈清晏上前見禮:“見過餘內侍。”
“沈姑娘客氣了,奴婢今日是替聖上傳達口諭。”
聞言,主仆二人紛紛跪地。
“傳聖上口諭,秦國公府嫡女秦汐,功在社稷,特準遷入崮山,無需避諱。”語罷,餘內侍笑道:“沈姑娘接旨吧。”
“謝聖上聖恩。”她起身,又道:“有勞內侍如此寒冬還親自走一趟。”
“沈姑娘,你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好生照顧自己。”
在這世間,女子一但出嫁,便是要被冠上夫姓,哪怕是她的外祖母,在嫁與承恩侯之後,都隻被稱為柳老夫人。
可是,餘內侍卻未稱她為柳老夫人。
雖是口諭,但也不該如此。
寒冬的天總是黑得早,不過申末,這天便已然被夜幕所籠罩,仿佛一張黑色幕布,將所有都壓在淤泥深處。
白鷺燒了個暖爐塞到了沈清晏的手中。“姑娘,外頭冷,咱們進去吧。”
白鷺見她未有所動,又道:“既有聖上的旨意,姑娘也不必擔憂老夫人被驚擾。”她以為,沈清晏如此模樣是因為柳老夫人遲遲不能入土為安。
沈清晏搖頭:“我到不是擔心這個。”
人死如燈滅,人死了,便什麼都沒有了,魂魄不魂魄的,又有誰能知道。
“那姑娘是在煩什麼?”
沈清晏未有回答,隻是將手中暖爐遞回給了白鷺,隨後幾步走向院中。
寒冬之夜本就刺骨,這山中的風霜偏又比城內的要利了幾分。沈清晏鼻子一酸,眼角便有幾分濕漉。漸漸地,那點子濕意化為淚珠,一顆顆滾落。
她沒有哭出聲,可淚水卻止不住,她背對著白鷺,仿佛不曾哭泣過,隻是眼裡的淚水收不住罷了。
難受與哭泣,其實都隻是一瞬間的事。
有時候,隻需要一個引子,稍稍勾上一勾,便再也停不住了。
有些疼痛,未曾經曆之人,是不會懂的。看客們隻會想著,為何在人離去之時不曾哭泣,要到之後再來掉淚?
他們不懂,死亡這件事,也是需要時間來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