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車馬在官道上緩緩行著,因是天熱車駕上的簾子都卷了起來,可以讓偶來的山風一掃暑熱。
十一駕著車,忽然就勒了韁繩停了下來。白鷺探出身來:“怎麼了?”她見十一跳下車駕走向了前方,不遠處,正倒著一個人。
沈清晏亦朝外看了看,讓白鷺也一道過去幫忙,自己在車駕內拿了個水囊之後就跳下了車駕。
這是一個瘦弱的女孩,麵黃肌瘦,衣服破敗,混身上下都沾染著泥土。未待多想,他們便將這人抬到了車駕之上。
白鷺摸了摸她的額頭,當下便開始替她摸脈。沈清晏將手裡的水囊倒了一些在自己的帕子上替她降溫,又執了團扇不停扇著風替她降溫。
白鷺摸著她的脈象,手指微顫了顫,當下便將沈清晏推開,急道:“姑娘彆碰她,她怕是染了疫症!”
沈清晏當便愣了愣,隨後她將車駕中從越州帶出來的酒取來,清洗了自己的手,又從車駕內取了新帕子替白鷺覆在麵上。
“十一,你剛剛碰過她,你也洗一洗。”她又替十一倒酒,待他清洗後二人方覆上帕子遮麵。
“十一你退出去守著。”沈清晏開始在車內一邊翻找,一邊吩咐道:“白鷺,你把她的衣裳都脫了燒掉。”
她雖不知道這小姑娘為何會一個人身染疫症還會出現在這等官道之上,但眼下她們幾個身邊並無可治療疫症的藥物,隻能是暫時先替這小姑娘換了衣衫再讓白鷺稍作醫治。
白鷺還在車內照顧那個姑娘,沈清晏跳下車駕蹙著眉頭來回踱步。
此時她們身邊並無治療疫症的草藥,強行將這個姑娘留在身邊隻會害了她。可若是將她帶回越州,且不說這是個身患疫症的姑娘,便是路上這幾日行程下來也不知她熬不熬得過去。
沈清晏想了想,看向惠州方向,道:“十一,趕緊駕車,我們去惠州。”
此地離惠州已近,她一個小姑娘斷然不可能獨自撐著罹病之身走出幾日的路程,想來必是從惠州出來。
如此,便意味著惠州有疫症四起。
她們前去自有風險。
但也正因如此,惠州必定有救治疫症之方。
十一駕車急馳而行,在快至惠州界碑之處停了下來。這惠州界碑之處,立了幾個差役將路封了起來。
差役見有車馬來,隨即高聲道:“這惠州地界鬨了疫症,現在不許進出,你們還是繞回去吧。”
白鷺同人表明了來意,且這車馬之中已有一個身患疫症之人,差役也無旁的法子,隻得遣了兩個人將他們一行人都帶去了城外疫民聚集之處。
“這前些日子惠州城鬨了水患,水患剛退便起疫症。朔陽王爺有令,無論何人,都不能進出,以免疫情擴大。”路上,領路的差役開始同她們說了這疫症的由來。
“你們也是倒黴,怎麼好好的就遇上了偷跑出來的小娃娃?現下就算你們想走,咱們也不能放你們離開了。”
“朔陽王殿下也在此地?”沈清晏掀開車簾,喃喃道:“原來,他說的差事便是來此治水。”
差役點頭:“王爺有令,絕不能讓疫症擴散出去。”
蕭恕此令也實屬正常。
古來瘟疫最重之時死者無算,過往朝代也曾有‘棄車保帥’而棄城之舉。蕭恕身為皇嫡子,如今卻仍能在此堅守,倒是讓她有了幾分敬佩之意。
還未行至安置流民的帳篷,隔著老遠,沈清晏便聞到艾草的味道。幾人剛入內,就見有兩處巨大的木製高台,上頭正有兵卒將水倒進去,而下麵亦有一個水桶正在接著滴落出來的水。
兩個高台四周都站著好些持劍的士兵。
洪水之後的疫症大多都是因為飲用不潔之水,或是誤食有毒之物,又或者是被毒蟲叮咬。
沈清晏的心下安定幾分,她前來惠州一事,算是賭贏了。
蕭恕自是有些才乾,眼下已將水源毒蟲兩處容易生出禍端的地方都處置妥當,想來救濟災民的糧食亦在路上安排妥當了。
如今她們隻需安靜待在此處,一切聽從安排便是了。
那個小姑娘被帶去了疫民所在的帳中,白鷺粗通醫術自也是一道跟了過去。
疫民所聚集的地方四周都有木製高欄圍著,五月初的日頭微毒,她抬了團扇擋著輝光開始找尋蕭恕的所在。
她既是來到此處,隻怕也是瞞不過蕭恕的耳目。既是如此,她不如主動告罪,也免得教他覺得自己來此另有他意,憑白惹來不必要的猜忌。
尋了好一圈都未有所見,沈清晏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是了,即便有能力,有心,他依舊是今上之子,怎會與疫民同居一處?想至此處,沈清晏也就不想再找了,她抬手扇了扇便往自己的車駕處行去。
如今疫症四起,與其同患有疫症之人居於同一個帳篷之下,她不若日日守著自己的車駕,如此還來得安全些。
“沈清晏?”未待她走回自己車駕旁,蕭恕便在她身後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