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恕離開之後,沈清晏端著那盞子微涼的藥盞子滿帳篷走,正尋思著應該倒在哪一處才不會被白鷺抓包。
她才不想喝藥呢,又苦又難聞的味道,一喝就要喝連喝好幾帖不說,喝完了特彆容易餓。想了想,沈清晏還是決定直接往帳篷角落裡麵挖個坑,倒進去再埋了就是。
隻可惜她正準備這麼做的時候,白鷺就進來了。於是她當下便直截了當地打翻了藥盞,將一碗苦藥全都孝敬給了土地公:“手滑了。”
白鷺‘哦’了一聲,變戲法似地又拿了一盞子過來,還美其名曰‘藥要趁熱喝,那盞子涼了原本就沒用了。’。沈清晏左右躲不過,隻能接過去仰頭喝掉,大有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架勢。
“姑娘,你今日同十一鬨的那一出到底是為了什麼?”白鷺接過空盞子,又衝十一使了個眼色,見他去外頭守著了,這才開口相問。
沈清晏拿著涼水漱完口,方道:“原本是為了禍水東引,保住自己性命。”但如今蕭恕既已同她說開了,她也本就不願同蕭恕為敵,日後若是遇上與他有關的事,她都能避則避就是了。
白鷺眨巴了下眼睛,沒明白她的意思。
“我原本是想早早了結惠州這裡的事,如此我們便可早些回到元京繼續想辦法接近晟王府。所以,當我知曉有人暗中乾預救治災民一事,我便借著殿下書信去止戈山莊之際夾帶了一封回秦家。”
“原本是想舅公派些不起眼的人過來,假裝是周邊鄉紳大義捐糧,沒想到晉表兄個二愣子直接囑了顧茗姑娘前來。那殿下一查問,自然懷疑我在邊上算計了他。”
“他堂堂一個皇子,被我這麼一個小女子算計,心裡當然會不痛快。那我便想著咱們不是從軒州出來的時候,一路都有察子盯著我們麼?”
“我想此事多半與我從島上帶出來的東西有關,就故意露了馬腳引人來搶。此時營地之中把守將士眾多,我想殿下自然是有本事能查得出來端倪的。”
她從海島之上一共帶出來了三樣東西,令牌,賬冊,還有那卷畫軸。
令牌她已經交給了秦老國公,畫卷與賬冊都是她臨摹造假的東西,即便是被蕭恕翻出來了,她也不擔心是否會牽扯上秦國公府。
“如此一來,便可引他去查刺客之事,還有刺客幕後之人的身份與軒州水匪的關係。隻是……”
蕭恕可沒那麼好算計。
若早知道直接同他言說一番就能將事解決,沈清晏斷不會用這招。畢竟還有一塊荇林軍的令牌出現在水匪手中,也不知軍中是否有旁人參與進來。
不過眼下他們也算是各自都說開了,一時半會兒應當也不會出彆的什麼事了。
白鷺聽得她的這番話,這才明白了過來。“那姑娘,賬冊跟畫卷現在都沒了,怎麼辦?”
“不過就是假的罷了,沒了就沒了唄。”沈清晏不以為意。“再說重要的部分,我都另行抄寫下來了,那些抄本仿作,他們愛盜就盜去。”
“姑娘你把正本都藏起來了?”白鷺有些不可置信,她日日都跟著沈清晏,可她全然不知道東西藏在了何處。
沈清晏滿意地點頭:“藏到了一個沒有人想得到,也沒有人能偷得到的地方。”
這幾日,沈清晏與白鷺一道幫襯醫官熬藥,沒了暗中作梗之人,這幾日也漸無罹病之人入營。
受災民眾的屋舍也都重建得差不許多,餘下幾日沈清晏除了在廚下一道熬粥分發,便是與蕭恕一道在帳篷當中幫他一道看案牘。
也不知道蕭恕是怎麼想的,像是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屬官一般使喚。這幾日都讓她在旁幫著一道看看案牘,有時候也會同她探討一番。
沈清晏雖不明所以,但畢竟自己前頭剛惹了這位殿下不悅,眼下也隻能是他說什麼她便依令照辦了。左右現下他們二人的目標暫且一致,都是為了將惠州之事儘數處置妥當,可以早日回元京。
“眼下局勢雖大致控製了,但那些因病而亡者的屍身還需好生處理。”沈清晏翻過手中的文書冊子放好,端了盞茶輕啜了口。
“因病去世者,我已命人將屍體燒了,留下的骨灰裝壇。待此間事了,再行發還他們家人。”
聞言,沈清晏點頭,又道:“殿下這般做確為上策。人雖已死,可若連個骨灰都不曾留下,對生還者還說,終究是個遺憾。不過,若是可以,殿下最好再令人製上牌位,再由殿下親自提筆書寫,更顯天恩。”
得疫症而死者,屍體不可留下埋於土中,這是規矩。
雖是眾所周知,可生還之人未必放得下。
蕭恕雖是將屍骨裝壇留起,可若能再加一個牌位,由當今皇子親筆書寫,想來更能安撫民心。
蕭恕停筆,抬手支著頭,笑著看向她,麵上笑容如三月春風,煦色韶光。
沈清晏略抬了抬頭,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我臉上有東西?”她取了帕子掃了掃,喃喃道:“不應該吧?”
蕭恕回過神,自覺方才行徑有些不妥當,隻得扯了個借口:“你簪子歪了。”他探出身子,將她原本簪好的銀簪左右轉了轉。“好了。”
他湊得有些近,身上的沉水香氣息撲麵而來,讓沈清晏有一種被陌生氣息強行圍捕的不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