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休要胡言!”眼見裡正言語已失最初的氣勢,沈清晏才剛鬆下一口氣,不料身後那名彩衣人,伸手奪下她手中銀簪。
幾名村民見此,連忙上前將她架著拖向竹筏。
沈清晏奮力掙紮,腿上的傷口複裂開來,殷紅血跡與紅豔嫁衣重疊相融,分不清誰在前,誰在後。
素白槐花隨風揚揚而至,打在發間,若英相隨。
忽有幾枝長箭劃過,左右之人隨之哀嚎倒地,她跌進一個溫厚懷抱,思緒被這滿溢的沉水香縛得風雨不透。
幾片素白槐花打落河麵,隨之汩汨而行,尤將不及。不過轉眼,兩則已然滿布兵士,此間裡正及一人乾人等,皆被擒拿。
“沒事吧?”蕭恕低頭,懷中女子容顏豔麗。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蕭恕將攬著她肩頭的手又收緊了些。
蕭恕看向身側,長劍一揮,將長桌上的一應器物儘數打落,隨後劍尖挑起紅綢,將沈清晏當頭蓋住。
姍姍遲至的孟縣縣令急奔前來,對著蕭恕一通伏首磕頭,告罪道:“下官來遲,請朔陽王殿下降罪!”
兩旁村民聽聞帝裔親至,又見縣令跪地求饒,心中皆是惶恐不安,紛紛學著縣令的模樣跪地求饒。
“你雖有過,卻未定罪,朝廷命官,起來回話。”蕭恕言詞霜寒分明,又道:“你身為地方父母官,由得所轄民眾,如此草菅人命,自會交有司處置。”
那縣令聞言,才方起身便又跪下,急急求饒道:“殿下恕罪,下官有罪,但肯求殿下允下官一個將功補過之機!”
“王爺大人!並非小民等隨意謀害,這是上天神旨,要讓這個姑娘伺候河神啊!”那裡正眼見刀斧即將加身,連忙急急申辯。
蕭恕冷笑,道:“一個小小裡正,竟也敢讓臨川縣主生祭!來人!”
他看向一旁風逐,未開口,卻被沈清晏所製止。她未有言語,隻是伸手微扯了扯他的衣襟。
如輝光初撫,如微波淺淺,卻將蕭恕的急躁如數撫平。
他看向風逐,言辭微緩,道:“將一乾人等悉數羈押。”
風逐領命,隨行兵士便將在場眾人一應帶走。
“走吧。”他扶著沈清晏,這才看到那裙擺處一片深紅,隨即便將她抱起,急忙回轉。
孟秋之尾,幾行大雁掠過碧霄,在其中自由翱翔。
破敗草舍已有兵士戍衛,蕭恕抱著她徑直入內,將她放於床榻之上。他將她的裙子微微提起,取了屋內清水清洗傷口。
紅綢微薄,她透過紅綢絲孔,借著輝光些許,隻得看清蕭恕大致身型。許是怕她疼痛,蕭恕的動作很輕,卻依舊略顯笨拙。
她未敢掀開紅綢,卻依舊訕訕出聲,輕喚道:“殿下。”
上藥之人手指微頓,而後取了膏體抹上,仿若言未入耳。沈清晏心下不安,想著昔日他生氣時的行徑,便更不敢從紅綢底下現身。
“為何如此。”蕭恕的聲音如和風而至,可她卻不敢輕言原因,身子微微後縮,思索著要如何講,才能做到妥帖。
紅綢忽被掀起,露出裡頭的紅妝蛾眉。她如秋蘭白芷,容色嫮姱,又如瑤台紅梅,點點映玉沙。
她眼神無措,隻得將手中團扇舉起遮麵,又覺似帶卻扇牀前之意,這便又將團扇放下。
和風透窗而入,摻入幾片槐花瓣,借著這四溢香氣,她終是開口,道:“殿下是不是,生氣了?”
蕭恕冷著臉,將手中藥瓶隨意一擺,便要起身。她急急將他衣袖扯住,眼中滿是楚楚神色。“我知道錯了。”
沈清晏隻得裝出一副求饒的模樣。如此大敵當前,打不過,總得先服個軟,把命保住不是?
他複坐回床榻,看著沈清晏的妝容,心中怒氣未消,平靜道:“你身後有壁虎。”
“殿下,我傷的是腿,不是頭。”沈清晏微眯了眼。
她在這屋子裡頭獨自住了一個日夜,都沒瞧見半隻壁虎,偏生在他生氣這檔口,就能跑出來一隻壁虎了?
她現在隻是瘸了一條腿,可不是傷了半顆腦。
蕭恕麵上神色又難看了幾分,眼見蕭恕就要發作,沈清晏忙道:“晟王妃若有失,我難不成還有能有命活著?王妃邀我遊玩,結果遇刺,若王妃有恙我卻無事,必會被有心人提出來大做文章。”
“我是為了接近晟王妃,也是為了救自己。”
蕭恕自是清楚,沈清晏有此選擇也是情勢所迫之下的無奈之舉。
他扶著沈清晏躺下,又執了一角薄被蓋至她身上,“你好生休息,我且去處置那行人。”
“殿下,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她側躺著,又道:“世間無有罪之繈褓,隻有無教之父母。”
“你放心。”
聽得蕭恕這樣回答,沈清晏這才安心閉目。連日來的逃亡求生讓她心神緊繃,又有傷痛加身,風邪入體,隻片刻,她便已經睡熟。
蕭恕行至屋外,便見外頭徐徽寧急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