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耳朵到現在還在疼,白鷺下手太重了,你看!”十一指了指自己發紅的耳朵,道:“都紅了。”
白鷺怒道:“你那耳朵,有跟沒有一個樣。臨出行前我怎麼同你講的?無論發生何事,寸步不離姑娘左右,你呢?你是驢腦袋,還是驢耳朵?”
十一委屈:“那你也說了,姑娘之令不可違。”
“那也得分地方呀!”白鷺急了,伸手又要去撕十一耳朵,卻被他閃身躲過。
“你打不過我的。”
白鷺偏頭,又道:“待我腳傷好了,我天天給你下藥,毒死你。”
許久不見他們二人如此鬥嘴,沈清晏隻覺心情舒暢,那些陰霾情緒皆被掃除。
“姑娘你還笑?”白鷺氣急,又問道:“對了,姑娘你且告訴我,是哪個王八犢子綁了你,我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好了,十一你抱白鷺回去吧。若是她的腿再傷到了,那咱們一家子人,就是兩個一條腿,一個一隻耳了。”
沈清晏不想將先前之事過早講與蕭恕知,隻得隨意幾句敷衍過去。
十一得令,未待白鷺開口,便將她扛在肩頭走了出去。
“十一,你個王八羔子,姑娘是讓你抱我回去,不是讓你跟扛麻包袋一樣把我扛回去!”
“我才不傻,抱你回去,你又要撕我耳朵。扛在肩上,你就撕不到了。”
“等我傷好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聽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聲音,屋內二人相視一笑。
孟秋夜風送涼,夾著蟲鳴陣陣,似在吟唱這少年時節最美好的故事。無人知曉故事的過程,卻都盼望有個美滿的結局。
河神之事,因有朔陽王爺插手,地方官吏便更為上心些。那些事主人戶自至縣衙,到繪好畫像,再至謄錄,不過半日,便將一應事務辦妥。
蕭恕看過便著人依例上報加印,再發放至各州府。而徐徽寧端著點心入內時,他正在寫上呈天子的折子。
“你給姑父寫折子,都是這種措辭?”徐徽寧拿著塊牡丹酥,探頭道:“就不能寫得像尋常人家的父子對話嗎?”
蕭恕未有抬頭,隻道:“禮不可廢,他是君,我是臣。”
“那他還是你親爹呢。”徐徽寧伸手劃過筆架,一行毛筆隨之擺動,發出些許碰撞聲。“明明幼時,你還時常叫著‘阿爹抱我’呢。”
徐徽寧的話語,倒是讓他停了筆,恍惚間憶起了陳年舊事。
彼時,明德皇後尚在,他總是嚷著要阿爹抱,將他高高舉起,去夠樹枝上的初蕊。而明德皇後側是直接長劍輕掃,斬下花枝塞進他手中。
隨侍的欺霜姑姑總會笑著說:“未來的世子妃定得是個習武之人,這樣才能在閒暇之時同王妃過上幾招。”
長柳青碧,梨花素白,明光映著春暉。
尚在垂髫年歲的蕭恕並不明白什麼是世子妃,但隻覺得未來若多一個如同自己阿娘般光芒萬丈之人,定是再好不過了。
一轉眼,已經十幾年了。
“表兄?”徐徽寧見他提筆不動,筆尖的墨跡已然將奏折弄汙一片,這便出聲道:“你在想什麼?”
“在想如何同今上稟報此間事務。”蕭恕停筆,又取了新的,這才繼續提筆書寫。
蘭月尾聲的日光,暑氣雖減,卻不甚明顯,徐徽寧搖了團扇道:“都蘭月底了,這天還是這麼熱。蘭月底?”她似是想起了些什麼,忙道:“今日是七月三十?”
蕭恕點頭,道:“怎麼了?”
“七月三十是你生辰啊!”她將手中的牡丹酥放下,又道:“從前表兄生辰,祖母都會提前在家中操辦。”
“今年因是有雩娘這出,累得我也沒備下生辰禮。”
蕭恕停筆,將折子執起,複吹了吹墨跡,道:“你往年送的生辰禮,可都還在我府中庫房裡擺著呢。”
徐徽寧詫異道:“表兄都不喜歡?”
“鑲金的馬球杆,墜以美玉的馬鞍,還有描金彩繪捶丸……”他將折子盒起,道:“你還能更花哨一點嗎?唯一在用的,隻有那架仙鶴筆架。”
“嘖,我就不該聽兄長的。”聽得蕭恕此語,徐徽滿臉嫌棄,道:“還說什麼男人最是了解男人,早知道我就都聽雩娘的了。”
蕭恕疑道:“筆架是雩娘選的?”
徐徽寧點頭,似是想到了些什麼,笑道:“表兄放心,你今年的生辰禮,我一定會給你一份你中意的。”
未等蕭恕作答,她已不見人影。
徐徽寧離開蕭恕那處,轉頭就去尋了沈清晏。
等徐徽寧行至沈清晏房中時,她正在繪製那兩名賊人的畫像。因是徐徽寧來得急,如風般行至,險險將硯台打翻。
“姐姐何事這般著急?”沈清晏擱了筆,將一旁的茶盞移過去,道:“先喝盞茶,定定心神。”
她接過茶盞,又見沈清晏所繪人像,道:“他們是誰呀?你怎畫了這麼多張。”
沈清晏將畫像略一整理,道:“那兩個綁我的人。”
徐徽寧不解:“找縣衙的書史來畫不就行了?你何須親自動手。”
“此事可沒那麼簡單,不宜過早外傳。”
徐徽寧點點頭,忽而笑道:“說正事。”她笑著盯著沈清晏看了良久,方複開口,問道:“你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
沈清晏微微蹙眉,隨後看向白鷺。白鷺會意,言道:“姑娘,今日是七月三十。”
她笑著回答:“七月三十了呀,那我自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