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白鷺立刻就捕捉到了重點。“姑娘你昨兒晚上屋裡進賊了?”她忽然想到沈清晏今日一早衣衫不整的樣子,心下便覺不好。“姑娘你沒被欺負吧?”
“我來摸摸脈,要麼我再給開個避子湯藥?”就算被欺負了也絕不能留下來孩子,不然這沈清晏一輩子就真毀了。
沈清晏甩開她的手,喝道:“瞎說八道什麼?我好著呢!”她想起蕭恕莫明其妙出現在自己屋裡的樣子,臉上一熱連忙看向窗外。
窗外,八斤正蹲在地上吃著一旁的雜草。
“我防八斤用的,它太聰明了,晚上總會自己開門開窗進來,然後跳到我肚子上開始墳頭蹦迪。”
真是貓在院中蹲,鍋從天上來。
八斤還在埋頭吃著雜草,一口無形黑鍋已經壓在它身上甩都甩不開了。
白鷺還想問問什麼叫‘墳頭蹦迪’,話還沒問出口就被沈清晏打發了出去,言說一定要他們去尋個工匠問問。
然而還沒等他們尋到工匠,徐徽寧已經先一步跑來找她求救了。
她拉著沈清晏隻說是有急事,便一道上了馬車直接走了,在馬車之上,她方同沈清晏將事講了個大概。
原來她的那個表妹劉馨與一個書生私定了終身。這私定終身還不算完,這兩人居然還相約了一道私奔。
那劉家怎麼著都是在朝為官的,怎麼可能容許自家的姑娘與人私奔?於是將兩人都分彆關了起來。
劉家老太爺被這事氣得不行,劉家老太太也傷了身子,劉夫人是怎麼勸都沒用,劉馨鐵了心要跟那書生一道走,家人不許,她就不吃不喝。
劉夫人沒了辦法,想著徐徽寧素日裡同劉馨也算是交好的,大家又是自家親戚,便請了她去勸。結果徐徽寧在劉家都勸了好幾日,都日日宿在她屋裡了,都沒用。
徐徽寧也沒了法子,隻能來尋沈清晏幫忙。
也還真是巧,沈清晏自己的事還沒弄明白,就被徐徽寧拉過去救場了。但好在也是彆人的事,事不關己,她才能事事看得通透。
沈清晏同她們一道坐在屋子裡,聽得劉馨講她與那個書生有多麼恩愛,多麼情投意合講了大半個時辰。她一邊哭一邊講,徐徽寧就在邊上一邊安慰一邊替她抹眼淚。
“二位姐姐,我就是想同我的心上人在一起,就不行嗎?”
徐徽寧剛想開口勸,就聽得沈清晏頭也沒抬地說了一個‘行’字。
劉馨欣喜道:“真的!雩娘姐姐你有辦法?”
沈清晏放下茶盞,不疾不徐道:“你想同那個書生在一起,我不會阻止。”她話方說罷,外頭就有一陣響動,隨後就聽見有人學貓叫了幾聲。
“但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沈清晏沒有理會外頭的響動,見劉馨點了頭,方道:“你知曉現在柴米油鹽的市價幾何嗎?”
劉馨愣在原處,她一個官家千金為何要知曉這些物件的價格?
“那你知道離開都城要用什麼嗎?”她麵無改色,看著劉馨發愣的神情,道:“過所。”
“你要過所,就得去向有司申領,不然你怎麼出得去?”
“你如果跟那個書生走,劉家絕對是丟不起這個人的,那為保家族名聲,劉家一定會報你得了急病離世了。”
“人既死,那自是要上報消了戶籍。如此,你就是沒有身份戶籍之人,像這樣無名無姓之人那可是比身在貝戔籍的人還要慘。”
“貝戔籍中人好歹還能去討個生活賺點銀兩,你能乾什麼?”
劉馨想了想,道:“我可以做刺繡換銀兩!”
沈清晏點點頭,道:“好,就算你可以刺繡換銀兩,那你也不可能嫁給那個書生了。無媒無聘便是苟合之輩,你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但你跟他沒有婚儀了。”
劉馨不防還有這一說,但想著隻要兩人能在一起,她自是什麼都肯的。“他不會棄我的!”
沈清晏笑了笑,道:“你沒聽過一句話,叫‘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嗎?”
“他是個私行有失,有辱斯文之人。他若當真是對你好,他就不可能勸你與他私奔。你身為女子,如果同他走,就再無回頭之路。你為他拋棄父母家族,拋棄摯交好友,他呢?”
“他能為你做到哪些?你是不是以為,你同他走了以後,他依舊會安心讀書最後榜上有名,然後你依舊能做你的官家太太?”
劉馨點頭,她便是如此打算的,哪怕開頭苦了些,隻要兩個人能在一處,便會有日後的好日子。
“做夢。”簡單的兩個字,斷了劉馨的幻想。“我方才說過,劉家丟不起這個人,所以那個書生日後是不可能走仕途了的。沒有直接報官告他拐帶,便是在心疼你。”
“就算他能走仕途,他也不可能娶你。那些清流文官最是在意自己的官聲,如若有這樣一個汙點,影響他日後升遷,你覺得他會怎麼選?”
“他是一介窮書生,家中無田無地隻有一間破屋,他也不能再走仕途,你覺得你們能乾什麼?”
“也許你跟他走的時候,能夾帶些細軟去質庫。但若劉家報了失竊,你夾帶的東西就無法去質庫換來銀錢,反而會被捉進大牢。你不去質庫,就隻能去鬼市。”
“鬼市那種地方,再精明的行家都得被算計幾分,更何況你一個小姑娘?就算你能在鬼市換了銀兩,那至多也就十之其一罷了。”
“隨後,你可以用這些銀兩,再買一畝薄田耕種。那麼我問你,你知道什麼樣的田地,能種什麼嗎?如何種植,如何除草,何時澆水,何時采摘,你會嗎?”
“旁的都不說,你那雙手還能保得住嗎?你若手上滿是繭子,乾到起皮,你還能摸得了絲線刺繡換錢嗎?彆想著到時候他會去種地收拾,起初或許會,天長日久之後肯定不行。”
“我相信你很愛他,但你能確認他一定也如你愛他一般愛你?”
縱有再多少年時節的情愛,若日日被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攪和,多少也都會被磨滅一二。更何況,那個書生還是個心懷不軌之徒。
他若當真是個明事理的,便不會邀她私奔,而是應當自己努力考取功名,隨後尋了媒人光明正大前來求娶。
如此行事,不過就是想生米煮成熟飯,最終逼得劉家不得不認下這門親事,然後就等著劉馨日日用娘家來貼補他罷了。
就好似司馬相如。
他騙得了卓文君這個戀愛腦,讓卓王孫賠了閨女又折了銀兩,當足了怨大頭。
司馬相如好歹有真本事,但這個書生,就不一定了。
劉馨垂淚不語,她隻想著要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卻全然沒有想過如何生活下去這樁事。
“妹妹,你就乖乖聽話,切莫再同那個書生往來了。”徐徽寧心中暗暗欣喜,到底還是得請沈清晏才能解決這樁事。
“劉家妹妹,你是徽寧姐的表妹,我便不知好歹也稱你一聲妹妹吧。你若當真想跟他過,不如我給你想個法子。”
劉馨聞得此言,當下便又來了精神頭。
“那個書生是一介平頭百姓,你如果要跟著他過日子,這些珠寶首飾必是不能用了,丫頭婆子也不能用,連衣服都不能穿現在這種。一日三餐,洗衣做飯事事都得你自己來。”
“你可願意?”
劉馨答得爽快:“自然!”
“你先彆著急答應。”沈清晏擺手阻止,“我們同你說再多話,也比不得你自己親自試上一試。我現在就會去同你的家人遊說,你可以親自去試,試完之後再決定。”
徐徽寧一臉詫異地被她拉走,方開了門便見門外劉夫人臉色不是大好,幾個微微互視一眼便都退了開去,一道入了劉家老太太房中。
“雩娘,你怎麼可以同她說讓她去試呢?這不是害了她的名聲嗎?”徐徽寧小聲嘀咕,畢竟自家舅母的臉色已經是不大好了。
沈清晏到沒有她這般擔憂,隻是同劉家老太太與劉夫人都見了禮,方道:“我隻說讓她試,又沒說讓她去同那個書生過日子,你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