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當真了。”
他將環著她的手又收緊幾分,嗓音低沉道:“我當真了,雩娘。我時常會想起在船倉的時日,你挑燈刺繡時的模樣,你側身淺眠的模樣,我忘不掉。”
“我不想放手。如果可以,我現在就想迎你入府。”若非秦汐身故未滿一年,若非此時未立儲副,他真想一直就這麼抱著她不鬆開。
沈清晏抬起雙手,那雙手停在他的後背躊躇。她的眼睛看著前方,看著那個被束之高閣的木匣子,隨後攥著他的衣裳推開了他。
“可我在算計你。”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扯了抹假笑,道:“從一開始,我就是故意接近你,我算計你,想利用你接近宮闈,除了汪令笙。”
“我對你沒有情意,這樣的人,你也要喜歡嗎?”
你們男人不是都不能接受有女子算計自己嗎?
“撒謊。”蕭恕忽而展顏,“雩娘,我知道你算計人是什麼模樣。你心裡有我,對嗎?”
有些話一但說出口,許多事都會不受控製。
她抬頭看著他,她的唇齒微啟,又閉上,躊躇良久之後,方道:“是,我喜歡你。”
“可我並不打算嫁給你。”
事情已到了這一步,有些話,總還是該早些說清楚的。
“我喜歡你,可我不會嫁給你。我自有我要做的事,你也有你的責任。”
她瞧著蕭恕,目光在他眉眼間流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蕭恕他必須走到那個位置,因為如果他就藩遠離,晟王是絕不可能放他一條生路的。
她能接受自己的死,卻不能接受秦、徐兩家都因她之故立於崖頂。
“我能護好你,也能護好他們。”他執著她的手,重新替她戴上那隻白玉蓮花鐲,隨後,又將那隻銀月簪簪回她發間。
“給我一個機會,試一下,至少給我證明自己的機會。”
她垂著手,不知道如何回答,隻是眼角稍稍泛了些許濕意,可她卻彆過頭,不讓蕭恕瞧見她的淚光。
“蒼州有地動,災情嚴重,我馬上就要離開元京了。”他握著她的手,緩緩道:“此去少說也要兩三個月才能回來,你可以慢慢想。我送出去的東西,不會收回來。”
他起身,留給她足夠的空間冷靜。走到門邊,他卻又停了下來。
“如果,我回來的時候你還沒想好,你便繼續想,我等你。”他一手扶上門框,低沉了聲音,道:“等我回來。”
竹春之夜,夜風微涼。
她跌坐在屋內許久,直至天已漸明,她才起來。
她推開門,撲麵的晨風讓她身子微覺涼意,隻得攏了攏衣裳,這才行出門。
她坐在院中橋欄之上,看著底下那一眾枯黃殘荷,隻覺得時光如白駒過隙,縱是再清顏秀色,終是逃不脫殘荷聽雨的西風夙命。
她看著眼前漸明未明的天際,猶記得最初與蕭恕相識之時,便是在永安寺的荷花池上,轉眼間,已近一載。
日出已至,紅日漸起,霞光似錦,群星殘月儘數退卻。紅霞籠罩,映得她麵如芙蓉,柳如眉。
可她還是沒有想清楚應該怎麼辦。
白鷺前來喚她起身時,便見她一個人坐在院中,雙目微腫。她知曉沈清晏定是哭過了,卻也裝作不知。
在白鷺記憶之中,沈清晏一向要強,即便是哭,也都是自己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從不願被人知曉。
她一夜未眠,白鷺原是打算再燃點迷香好讓她睡上一覺,卻不料晟王府一早就命人來傳話,令沈清晏過府。
沈清晏隻得著人再施粉黛,重新更衣,隨後前往晟王府。
仲秋時節,暑氣微退,晟王府中的草龍珠已然結出了果子,成串串壓在架上。碧色果實高懸於頂,偶有輝光透頂而過,映得這一架子草龍珠,更為清爽。
晟王妃同沈清晏便一道坐在這草龍珠架下刺繡,等著晟王下朝歸來。晟王妃雖好女工之技,但刺繡手藝實屬尋常,幸而沈清晏在旁,可以略微指點一二。
“妹妹真是好技藝,這手刺繡功夫經妹妹指點,也比往日精進了些。”晟王妃方繡成一片蓮葉,又道:“妹妹這身刺繡技藝,是練了多久呀?”
“自七歲始,至今未有一日敢停。”沈清晏正在看著送往晟王府中的邸報,見蒼州地動的邸報,蹙著眉頭看了半晌。
晟王妃又道:“看來妹妹是真的喜歡刺繡。”
沈清晏搖頭,道:“妾不喜歡刺繡。”她將此份邸報合上,單獨放於一旁,又道:“隻是幼時外祖母對我教導極嚴,若是繡不好,便要挨打。”
“外祖母每日都會親自查驗我的功課,哪怕是屋裡擺滿了繡件,也不許停。”她笑著執起絲線開始劈絲,道:“日子久了,我也就習慣了,每日裡都要繡上一會兒。”
晟王妃略顯尷尬,見她將邸報單獨擺放,問道:“可是發生了何事?”
沈清晏道:“蒼州報了地動,依著邸報所言,災情嚴重。”
晟王妃道:“我對此事不甚明了,還是得靠妹妹幫襯殿下。”
沈清晏朱唇微勾,道:“王妃安心,妾自是會替殿下出力,待殿下回府,妾便……”
她言猶未儘,院門處便傳來一陣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