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王身著公服,人未入內室,便已摘了冠帽棄之於地。同他一道回轉的奴仆紛紛去拾他所棄之物,邊行邊撿,不敢多言,生怕憑白挨個笞刑。
“殿下怎這般生氣?”晟王妃迎上前,伴著晟王一道行入草龍珠架下。身側侍女將做好的茶盞端過來,晟王妃接來遞過去,道:“殿下先吃盞茶吧。”
晟王不悅,伸手便將茶盞打翻,點點茶湯灑在那幅未完的並蒂蓮之上,生生毀了一幅好繡件。
“這花開並蒂,王妃繡得實在好,雖是染了茶湯,但仍可補救。”沈清晏將這繡件執於手中,又道:“隻是傷了人心,便補不全了。”
自回京以來,沈清晏與晟王妃時常會有些交談。這一月下來,晟王的心思,她倒是從晟王妃口中摸了個清楚。
眼見這位晟王殿下怒氣衝衝,多半是朝會之時受了訓斥。
晟王聞言,看了看身側的王妃,扶著她一道坐回矮桌旁,道:“本王一時失行,讓錦兒受委屈了。”
晟王妃笑笑,道:“妾身無礙。”
則後,晟王又對沈清晏道:“你可知今日朝會上,發生了何事?”
沈清晏搖頭,道:“妾不知。但妾猜想,多半是與蒼州災情有關。”
晟王冷聲,道:“你不知蕭恕今日在朝會上做了些什麼?”
“王爺,妾與朔陽王殿下,已有月餘未見了。”沈清晏如此答著。
一側晟王妃聽得此言,心中不免一驚。
她原是打算遣人盯著沈清晏,自己也好安下幾分心。不料,事真如沈清晏所言,朔陽王不再登門。
今日,晟王這般氣急敗壞,若是因她而誤了消息,隻怕被晟王知曉了,多少也會心生嫌隙。
晟王冷哼道:“臨川縣主當真是有本事,與我二弟月餘未見,竟還能讓他為了你與我當朝爭執。”
沈清晏笑笑,將自己麵前的茶盞移到了晟王身前,道:“王爺氣什麼?合該高興呀。”
晟王不解,沈清晏又道:“從前的朔陽王殿下,不爭不搶,坐看雲起。他原就是嫡出皇子,又有母舅幫襯,繼承大統順理成章。”
“隻要他不動,王爺無論做多少,都傷不到他,壓不住他。”
晟王聞言,一掌拍到矮桌之上。茶盞微微震動,揚了些茶湯掛在盞子外側,如青碧彩墨染上了潔白素絹。
沈清晏笑道:“王爺在朝中自是有自己的棋子,可朔陽王卻從未結黨。他隻需安心辦差,為人公正,便可得享人心。故而,王爺掐不住他短處。可如今朔陽王殿下開始同您爭了。”
“他要爭,便要籠人心,結朋黨。既是結黨,必有營私。屆時,嫡子德行儘失,不堪托付大業,妾難道不該恭喜王爺?”
沈清晏這一席話,讓原本怒氣衝衝的晟王心境平和了些許。
“王爺放心,妾自會再想法子再接近朔陽王殿下。”眼見晟王神色和緩不少,沈清晏便又道:“不知王爺可否同妾說說,朔陽王殿下今日朝會之時,同您爭了什麼?”
晟王不悅道:“他搶了我前往蒼州賑災的差事。”
沈清晏道:“這難道不是一樁好事嗎?”她將那盞子茶又往晟王麵前移了移,道:“朔陽王殿下為爭儲副之位,不惜克扣賑災款,中飽私囊以作賄金,災民爆亂,上達天聽。”
晟王聽得此言,心下暢快幾分,執著盞冷茶飲了口,道:“好茶。”
沈清晏道:“隻是,王爺還需安排人手一道隨行,若是災民爆動,王爺也好及時幫襯朔陽王殿下。”
“此事我自會著人去辦。”晟王舒緩了心境,見時已至午,道:“縣主留下用飯吧。”
沈清晏起身施禮,道:“妾還是先行告辭。妾得在朔陽王殿下離京之前,再做些安排。”
眼見沈清晏離席,晟王妃便也借著相送之名,一道同她離開。
“妹妹,今日之事……”晟王妃穀欠言又止,沈清晏笑道:“王妃,近日我身子已然大好,王妃所賜之人也當自歸其位了。”
晟王妃道:“多謝妹妹替我遮掩。”
沈清晏道:“王妃客氣了。”
“對了,妹妹。”晟王妃將手中沾了茶湯的繡件取出,道:“我這針線活,怕是修補不了這繡件,不知妹妹可否代勞?”
沈清晏點頭,笑道:“自是可以。王妃,時候不早了,妾便先走了。”
待沈清晏離去,一旁侍女方開口道:“王妃,這臨川縣主生性狡黠,奴婢怕長此以往她定是要入咱們這晟王府了。”
晟王妃道:“若是如此,那便再好不過。”
侍女不解,道:“王妃緣何如此放心?這臨川縣主心機深沉,這樣的女子入了府中,若是日後她心術不正,想要鳩占鵲巢,那王妃如何鬥得過她?”
晟王妃言語平靜,“殿下終究是要走一條無限光芒之道,那同行之人便不會止我一人。臨川縣主聰慧過人,三言兩語便能讓殿下平複心境。若是有她伺候殿下,也許殿下會更開心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