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 他被深深地困在了這片深淵裡。……(1 / 2)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劇烈的疼痛一刻不停,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無數根尖利的刺,一齊洞穿他的四肢百骸,錐心刺骨,痛徹心扉。

成千上萬個聲音在他耳邊撕喊、尖叫、痛哭,有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咒罵,老人的哀鳴,孩子的悲泣……他們是人,是妖,還是鬼,他也分不清。

有時候,他能看到那一張張猙獰扭曲的臉和一雙雙絕望痛苦的眼睛,每一張臉上都淌著淚,甚至是血。

他覺得頭痛欲裂,那些無望的臉、眼睛,和著數不清的哭喊聲深深灌注進他的腦中,黑色的情緒在一片浩渺無垠中無限蔓延。

他胸臆中的戾氣得了這些聲音的滋養,正在一寸一寸瘋狂生長。

“彆吵了!”

他想一劍劈開這些聲音,但是徒勞,劈不開,也躲不掉。他深陷在這無邊無際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前後左右,不論哪一個方向,都是一片徹底的黑暗。

他被深深地困在了這片深淵裡。

……

塗玉被一聲很輕的呻/吟聲吵醒時,腦中先是一片混沌,隻覺得渾身酸痛,尤其是胳膊和脖子,她十分艱難地抬起胳膊,揉了揉脖子,足足怔了半晌,才慢慢想起了自己究竟在哪裡以及何以會在這裡——

她竟窩在丹參殿這張椅子上睡著了,怪不得身上哪哪都疼得厲害。

殿外明月漸西,掐指一算時間,寅時還未到,她這一覺睡得腰酸背痛,渾身發麻,卻竟隻睡了短短一個多時辰?真是造孽!

她揉著脖子往病榻上看去,這聲呻/吟無疑是天狗發出的,是壓抑著的、十分痛苦的低吟。

果不其然,榻上的那張臉此刻煞白,五官都微微扭曲著,眉頭深深皺起,緊閉著的眉眼在不停地顫抖,呻/吟聲便從那張毫無血色的唇中溢出。

這畫麵看著有些熟悉,難不成是夢魘了?

塗玉記得從前古窈上神半夜夢魘時也是這樣。

古窈上神乃是開天辟地以來的第一位戰神,從上古時期便跟隨天帝陛下四處征戰,斬殺了無數凶獸邪魔,那把古劍誅邪便是由此得名。但她也因著身上殺孽太重,雖早已卸下了戰神之位做了月神,卻常常被夢魘困擾。

凡人夢魘叫醒即可解,可是古窈上神夢魘的時候,根本叫不醒,隻能守在旁邊等她自己醒來。有時候她幾天幾夜都陷在夢魘裡,要到結束才會醒來。

不過近年來,古窈上神的夢魘很少再犯了。

塗玉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這隻天狗微顫的額頭,入手一片冰涼,比那萬年寒冰也不遑多讓。這倒是與古窈上神不同,古窈上神夢魘的時候,身上很燙,像火燒一樣,額頭上會一層一層的出汗。

“這麼冷嗎?”塗玉嘀咕了一聲。

她施個術法,將病榻上的雲被挪過來給天狗蓋上,想了想,又加了一條——蓋兩條,應該夠了吧。

就在這施法的片刻,榻上天狗的眉竟蹙地更深了,又是一聲呻/吟聲溢出。怪哉,她明明感覺方才自己的手觸碰到天狗的一刹那,他顫抖的眉頭舒展了的呀。

她伸手輕輕推了推,毫無反應。

“還是得找遠厄仙君過來看一下。”

塗玉正要轉身,卻感覺榻上雲被動了一動。

她第一反應是逃,雖然明知對方已經靈力儘失,但方才被攫住脖頸不能呼吸讓她留下了陰影。可惜,她的動作還是不夠快,下一刻,她又被抓住了——一隻左手。

可惡……

榻上的天狗眼睛依然閉著,根本沒醒,隻是身子側過來了,準確地抓住了她的左手,真是,好冰涼的一隻手。

塗玉用力往回扯了扯,根本扯不出來,她一動,反而讓他抓得更緊了,天狗的手指關節都開始泛白。

“力可真大。”

這畫麵,怎麼有點像她在凡間見過的那些扯著爹娘的手不讓出門的熊孩子。

不知道這隻天狗此刻在做什麼噩夢……

見天狗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塗玉隻好歎了口氣,夢魘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太刺激他,這是當初遠厄仙君在古窈上神夢魘時告訴塗玉的。

想了想,塗玉坐回到椅子裡,開始念一篇《太上清心訣》——這也是當初遠厄仙君教給她和清相的,據說可以幫夢魘之人寧心靜氣,緩解心緒。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念完一遍,她想起什麼,伸出右手在乾坤袋裡翻出一塊玄鏡來。修為高深的神仙們能徒手開玄鏡,過去現在都能看到,但像她們這種小仙,還要借助法寶,且隻能看已經記下的,這塊玄鏡也是她從多寶仙君那邊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