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雪年紀小些,沒忍住撲哧笑出聲。
“是嗎?”齊敷臉上笑容勉強,心中想著事,便也隨口應和:“那此人家在何處,春秋幾何呢?”
竇綠瓊皺著小臉,搖搖頭。
“瓊瓊不知。”
“不過與他同行的男子說,他的年紀能做我叔叔了,奇怪,麵上竟看不出來,我還叫了他哥哥呢!”
竇綠瓊以為是,作叔叔者,應當比爹爹小一些,可爹爹今年剛過四十大壽,那人想來也三十五六了。
怎麼會那麼老呢?竇綠瓊想不通。
齊敷沒說話,隻是施了個眼神給一旁的大丫鬟擷月,後者會意。
“啊對了!”竇綠瓊才想起來似的,猛拍腦袋,“我聽見那人叫他伯瑗。”
齊敷渾身一震。
“伯瑗,衛伯瑗?”
結合竇綠瓊方才的描述,齊敷急急命擷月拿著畫像出來,驚疑道:“可是他不曾?”
竇綠瓊伸首一看,重重點頭。
“正是。”
“姐姐怎麼有他的畫像?”
齊敷檀口吐出一股濁氣,微微閉眼,心想,竟有這樣的緣分,難道是天意?
罷了,就是沒有,也不是她一介婦人能更改的。
遂把上午衛家遣人上門提親之事徐徐與竇綠瓊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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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個風暖豔陽天,又逢國外使臣進京,好不熱鬨,凡家中無事的,都攜伴出門遊玩去,其中就包括竇綠瓊。
竇老爺親送女兒上齊家的車馬後,正要回府吃茶,卻在門口與前來替衛家說和的媒人碰個正著。
古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是了。
那媒人麵慈心和,卻是個能說會道的。
隻憑說六國唇槍,全仗話三齊舌劍。將衛家那個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恨不得叫她竇小姐明日就嫁進府中。
齊敷在一旁暗自觀察,卻是憂心懼怖。隻見竇老爺手撫長髯,並不說話,她就猜到竇宗有些意動了。
卻說這衛家,她是知道的。
祖上原是國公的爵位,隻是並不世襲,到如今的衛老爺頭上便斷了,但家底名聲猶在。不消說衛大公子如今在朝為官,官至門下省給事中,又有衛夫人母家張氏,依傍後宮正得聖眷的張貴妃。
如此,便仍是世家一列了。
今日衛家上門求親,為的是衛二公子的婚事。
那公子名喚衛玠,字伯瑗,是個“少時成名,聲震河西”的人物,況素有潘安貌的美名,現今也在朝廷當差。
隻是......
齊敷瞧了眼夫君,直指媒婆避而不談的事實:“可這衛二公子,如今二十有五。小女年初才行笄禮,隻怕年歲並不相符。”
況男子二十五不成婚,這其中必定有什麼隱情。齊敷不便再說了。
媒婆:“唉,奴也就不瞞夫人了。曩時,衛家公子十四歲隨舅上戰殺敵,打得那突厥軍縮回老窩,被皇上封了功名,便一直駐守戍邊,婚事也就耽擱下來。”
“前些年河西戰事平定,衛公子回京,棄武就文,安父母心。可兒子身邊沒個可心人兒,也是愁煞了衛家二老。”
“近年衛夫人觀令千金品貌,深覺其靜美謙順,純良可愛,故而托了老奴登門,欲與竇老爺結作兒女親家。”
這話不知摻了多少水分,齊敷心中冷笑,麵上卻不顯。
這媒婆便愈發來勁:“再說,男子大些有大些的好處,知冷暖會疼人,凡事不仰賴父母,自有一番事業道理。夫人儘可放心。”
竇宗點了點頭,齊敷心下一沉。
待這婆子同衛家仆從離去,采星使人遞給她一袋銀子,媒婆眼直口熱,漂亮話一籮筐往外蹦,說完將沉甸甸的荷包揣在懷裡,樂顛顛去了。
叫她說,這竇府不愧是富甲揚州的大商戶,出手的賞錢,就是比之她先前說媒的許多士族也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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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罷,竇綠瓊又是臉紅耳熱,又是不知所措,最後縮麵在擷月懷裡,悶聲道:
“可是...可是我才十五。”
本朝民風開放,女子大多十七八歲婚嫁,就是拖至二十也不晚。
由此得之,男子二十五結婚,雖說遲了些,倒也不是全盤不可接受。齊敷這般安慰自己。
“我今日觀老爺之態度,隻怕這門親事要成。瓊瓊,彆孩子氣了,過來。”
“姐姐隻問你,嫁給衛玠,你願不願意?”
竇綠瓊扭捏向前,玉手遮麵,耳朵滴血,一雙杏眼圓溜溜,滾上滾下不肯視人。
齊敷看了,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她低歎口氣,晚間把這事同竇老爺說了,竇宗點點頭。
沒過幾日,衛家又陸續來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如此,這門親事,也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