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不是故意的,因為有些疼了,身邊又隻有夫君可以兜攬,所以不自覺抓傷了夫君的脊背。”
黑暗中,竇綠瓊側身看著衛玠,很是誠懇認真,“瓊瓊已經知道錯了”。
原來說的是這事。
頓了頓,衛玠道:“沒事。”
又怕她再來牽扯,於是解釋:“我皮糙肉厚,不用放在心上。”
心下覺得自己可笑,不知是為的竇綠瓊這般話多,還是為自己被迫句句回應,否則煩擾不斷了。
可這話聽在竇綠瓊耳朵裡,卻是衛玠體貼隨和,不拘小節的表現。
她心裡吃了蜜一樣,心想,雖然衛玠寡言少語,但想來這也是他一貫性格,畢竟那日在畫舫上救了她後也是如此。
並沒有什麼好怕的。
竇綠瓊素來有勇於十虎的誌氣,她知道衛玠未必像自己喜歡他般喜歡她,卻並不氣餒。
有道是:駑馬十駕,功在不舍。
日後必定......
“夫君?”她出聲想問衛玠還疼不疼,可是半晌後,仍沒有得到回應。
難道是睡了?
耳畔傳來綿長均勻的呼吸聲,竇綠瓊收回了欲拽他衣袖的手,心想:
睡得這般快,有她當年在揚州城沾床便睡的風範,他們真是天生一對耶!
不過麵對陌生的房屋床榻,竇綠瓊還是有些害怕,好在她向來心大,過了一會兒,也漸漸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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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竇綠瓊醒來時,衛玠已經不在身邊了。
她揉了揉眼睛,問:“夫君呢?”
“二公子一大早當值去了,娘子先起來洗漱,半個時辰後就要去睦合堂給老爺老夫人敬茶了。”
竇綠瓊心下有些失落,不過還是打起精神,梳妝打扮。
嫁為人婦後,需得將發綰起來,抱香為她梳了個雙螺髻,後束絲絛,釵以羊脂玉紅藍寶石金累絲簪。
妝扮好後,竇綠瓊跟著家丁來到衛府老爺夫人所住的睦合堂。
待她到時,堂屋內四下已來齊了人。
先上前迎她的是衛大公子衛瑾的夫人高氏,名喚高倩,如今主管衛府大小事務。
高倩體態豐腴,麵若銀盆,此刻眉眼彎彎地攏住弟媳的手,帶她認人。
“這是三弟衛璚,同你一樣,開年才滿十五,如今在書院上學。”
聽到自己的名字,衛璚上前拱了拱手,叫道:“二嫂嫂。”
眼前少年唇紅齒白,眉目清秀,年紀又與她一般大,讓竇綠瓊不免心生親切之感。
“這是四妹衛琳,十三歲,還未取字,你喚她琳兒就是。她住的靈犀閣與二弟的紫蒲堂離得最近。”
衛琳脆聲聲地:“見過二嫂,二嫂以後無聊,便來找琳兒說話吧,琳兒最喜歡漂亮姐姐了。”
“好。”竇綠瓊甜甜應下。
剩下的便是衛家二房的親戚若乾,高倩的兒子衛璋因為上學沒有來,竇綠瓊都一一見過後,便上前為公婆奉茶。
因有方才眾人的親熱,叫竇綠瓊心裡沒那麼緊張了,所以麵對衛老爺端正肅穆的臉龐,和婆母張如佩的不苟言笑時,她心裡想:
就當他們是爺爺奶奶吧。
“父親、母親,請用茶。”
“好好好。”與板正嚴肅麵容不同的是,衛老爺態度祥和。
張如佩手握佛珠,眼皮耷拉著,上下打量了竇綠瓊一番,直到她心裡發毛以後,才叫一旁的丫鬟接過茶。
她脫下手中的翡翠玉鐲,賞給竇綠瓊。
“我有些乏了,既然敬過茶,你們都退下吧。”
眾人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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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彆看方才婆母嚴肅,她平日就是這樣,並不針對你,弟妹彆往心裡去才好。”
回去的路上,高倩帶竇綠瓊熟悉衛府院落瑣事,邊寬解道。
“嫂嫂放心,我知道的。”
竇綠瓊心上對年紀可以做她母親的高倩很是歡喜,又是初來乍到,不免依賴了些。
高倩又何嘗不是,夫君衛瑾本就是長子,比衛玠還要大上不少,已經三十有五。她見了如花似玉粉團一般的姑娘,自然心生憐愛。
存了照看的心思,她將衛府安排一一詳儘道來:
“紫蒲堂和前院隔了一道湖,名叫六盈池,沿著小道可至湖中央的亭子,你閒時可去賞玩,隻是千萬小心些,湖水雖不深,也是寒涼的。”
“再就是老夫人喜靜,我們這些做媳婦做兒女的,不是重要節日,都無需前去請安。況且紫蒲堂本就住得遠,來回不便。”
竇綠瓊一一記在心裡,又想起一事,好奇道:
“衛府的院子都這樣大嗎?我來時見紫蒲堂有花園,廚房,假山亭台,走一路下來,腿都酸軟了。”
高倩笑:“倒也不是,隻是二弟特殊些,他的院子啊,像是與衛府獨立了開來,平日灑掃做飯,都是單獨的。”
說罷又喚貼身婢女滴翠帶來兩年輕小廝,看上去爽快機靈。
“你剛來,相比身邊沒有什麼可差使的人,這是小五、小六,原先在馬房乾活,我瞧著機靈,便派來與你做小廝。”
高倩轉身吩咐:“還不見過二娘子?”
“二娘子安。”
“我記得伯瑗身邊兩個自小伺候的小廝,一個叫碧山一個叫丹湖,你若是想,也可把他二人名字改了。”
竇綠瓊先是謝過高倩,又轉身讓他們起來,想了想說:“你們願意讓我幫你們改名字嗎?”
小五、小六對視一眼:“但憑二娘子做主。”
“那便叫鬆澗和浮巒吧,如何?”
這樣一來,便更像一家人了。竇綠瓊心情美甚,笑容也更甜了。
那兩人得了名字,自然喜不自勝。高倩看出她並不懂馭下之術,並沒有作聲,卻是更儘心儘力為她打點好紫蒲堂的一切,囑咐了許多話,直至晚間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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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竇綠瓊十分感念,回了廂房還拉著抱香攏雪說了不少好話,大嫂為人真好真溫柔雲雲,擷月白日看在眼裡,卻是一片憂心難言說。
“娘子,”鬆澗在門外傳話,“小廚房備好菜了,可要現在傳膳?”
“夫君不回來吃了嗎?”
“這......”鬆澗為難,他初來紫蒲堂,對二公子的行程不甚了解。
竇綠瓊也不為難他,“多謝,你先下去吧。”
她想了想,也覺得腹中饑餓,於是心裡權衡了一番:“瓊瓊先吃些糕點,等夫君下值,就可以一起吃了。”
這主意真好,竇綠瓊拍拍手,叫擷月端來一籠金乳酥,一碟曼陀樣夾餅,又喝了半碗羊乳,方才罷休。
吃完飯後,她又倚在榻上小睡了會兒,可一直到夜幕低垂,庭院空明,也沒等到衛玠回來。
“娘子,碧山剛剛過來,說公子今日在衙門歇下,不回來了。”
抱香進門,神色有些擔憂。
竇綠瓊愣了愣,皺起眉頭有些不高興了。
她寬慰自己,或許是最近朝廷有些忙碌,過幾日就好了。
可接下來一連幾日,衛玠不是宿在衙門,就是半夜方回書房歇下,總之夫妻二人,除了新婚夜,竟是再沒機會碰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