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所以,竇綠瓊同他說這些做什麼?
柔軟溫熱的小手突然扯上他的衣袖,晃了晃。
“夫君,我在府裡好悶呀。”
竇綠瓊扯著嬌,眼神巴巴地看著衛玠:“你要是朝裡沒事,可不可以早些回來陪我?”
風吹動樹葉拂起坪地波紋,沙沙作響,沙沙。
衛玠轉頭,對上妻子懵懵懂懂的眼睛。
他才意識到,她個子這般矮,昂首了連他胸前也不曾到。同她說話,還須得低了頭去。
......
“不行。”
竇綠瓊愣住了,隻見夫君態度端肅,語氣生硬,叫她眼眶忍不住發酸。
為什麼不行......
竇綠瓊失落地撒開了手。
“最近不忙,往後便忙起來了。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成日總想著玩像什麼樣子。”
此話說完,衛玠鬆了一口氣。也好也好,有些規矩,就是該早些立下,省得她總黏他。
竇綠瓊將手揣進袖子裡,低頭不語。
兩個人誰都沒帶人隨身伺候,並不怕人聽見。也正因如此,走在路上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衛玠走了一陣,見身邊人沒跟上來,轉頭,見嬌小的妻子立在原處,一身嫩粉色的衣裳一半在陰影裡,一半在月光裡。
勻圓腦袋低垂,露出一左一右兩個對稱的蝴蝶珠玉步搖,影子被拉至老長,看上去龐大又可憐。
他心裡一軟,有些不忍。
其實竇綠瓊也沒想同他置氣,本來還欲問“那夫君以後有時間陪我嗎”,卻著實被他冷硬的語氣嚇著傷著了。
心裡委屈,便不免想到他這十日的冷待,於是越發不肯走了。
“怎麼了?”
沉木般的聲音落在頭頂,竇綠瓊看見自己的影子被另一個更寬大的影子罩住,賭氣移了移腳。
這點小動作自然逃不過衛玠的眼睛,他頗有些無奈,隻覺自己真是惹上個大麻煩。
“好...我答應你,若沒事便早些回來陪你。”
“可以走了?”
竇綠瓊這才抬起頭,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方才沒有生氣呢。就是,就是腳累了,走不動路想歇會兒。”
她才不承認自己耍脾氣了,那樣豈不應了他的話,更像個小孩子?
—
紫蒲堂沒有女主人時,一直是由碧山管事。
他和丹湖二人,自小跟著衛玠身邊伺候,忠心耿耿,鞍前馬後。
丹湖跟著衛玠上值,碧山則負責將堂內大小事務,其中便包括監督竇家一行人。
知道自家公子不喜這新婦,他自然也是同仇敵愾,暗地裡讓人排擠姓竇的婢女,連對府中出身的小廝鬆澗、浮巒也看不順眼,儘將臟活累活分配給他們。
今日,衛玠是必定要在堂屋歇下的。
碧山便把手在院門外,隻等公子回來去伺候。
見旁邊的丹湖和竇氏身邊那個叫攏雪的婢女低聲說話,碧山冷不丁一腳,揣在丹湖小腿上。
“成日正事不乾,公子回來了也不知道去盯著耳房備熱水,反倒和旁人在這裡調笑,真不知道你是乾什麼的。”
丹湖為人溫和,平素事事讓碧山三分,此刻也不敢反駁,隻是小聲說句:“也不是旁人。”
碧山冷哼。
抱香看不下去,“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旁人什麼調笑,難不成這院子沒有我們娘子的一份?我們說句話你都要管,又難不成,你是這的主人?”
碧山早就看不慣她,“你是伶牙俐齒,我不與你爭辯。隻一件事,你們娘子進了我衛府,可有張主過事?不是招貓就是逗狗,喂喂魚看看水,真是好清閒!”
說話間,充斥著滿滿火猩子,其他下人皆是低聲不言。
“你!”
“好了。”擷月方才冷眼旁觀,見抱香性急,這才出麵製止。
說罷對碧山福了福身,淺笑,
“你不必憂心,這衛府上有衛大娘子把持中饋,又有衛老管家操持大小一一事務,怎麼也輪不到我們娘子去管。”
“娘子吃好睡好,平日嬉戲開心,便是對公子最好的報答了。”
丹湖也忙上前拉架:“擷月姐姐說得是,娘子和公子本是夫妻,哪有什麼旁人外人的說法。”
碧山震驚地看著“吃裡扒外”的丹湖,氣得正要豎指大罵,卻遠遠見一高大俊逸身影向院內走來,遂甩甩袖子,不再理會。
可他正要上前迎時,見到自家公子懷裡抱著誰後,眼睛直直要瞪出來。
—
竇綠瓊掉在夫君懷裡,隨著他的走動,發髻上的絲絛輕輕飄動。
穩健有力的雙臂托著她,肌膚間溫熱交觸,讓她忍不住勾著他的脖子靠近些,掛在臂彎裡的一雙腳也忍不住上下搖擺。
“彆亂動。”衛玠克製不發。
真是娶了個冤家回來,她走不動道,除了把人抱回來,他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餘光中瞥見碧山、丹湖一臉震色,衛玠也頗覺麵熱,更何況院外還有那麼多下人,他隻得加快腳步,回到堂屋。
抱香則是一喜,得意地瞥了一眼臉漲成豬肝色的碧山,同攏雪回屋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