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妻子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嫁……(1 / 2)

紫蒲堂廂房,環香繞著螺旋木架被托起熏燒,雲霧嫋嫋,散發一股清甜的香氣,和幾縷濃重的膏藥味道雜糅在一起,不好聞也不難聞。

大夫細細查看過後,收起醫匣,緩緩走出內室,見到簾外等待的衛玠,拱了拱手,

“娘子無礙,隻是扭傷了胳膊和小腿,臥床將息十日便可。”

衛玠頷首叫他請起,仍不放心,口中帶了幾分緊張,“我親眼看見她從高處摔下,昏了過去,骨頭沒事吧?”

“娘子年輕,骨質堅硬,又是摔在草地,公子且放心罷。方才老夫診脈時,娘子已經轉醒,想來先前是嚇昏了過去。待會我再開幾副活血化瘀的膏藥,娘子每日敷用,再配合草藥煎服,不多時便可好轉了。”

“多謝大夫。”衛玠鬆了口氣,叫丹湖拿錢相送。

在原地站了會兒,他抬簾入內,竇綠瓊已經在擷月的服侍下坐起了身,小口抿著熱水喝,手上的左胳膊軟軟耷拉著。

聽到腳步聲,她握杯的手頓了頓,抬起頭,隨即低了下去。

其實衛玠將她抱回廂房時,她就已經隱約有意識了,明明一直盼著見到他,可此刻不知怎得,心裡堵著一口氣似的,上不去也下不來,索性不理他。

衛玠撇了擷月一眼,後者會意,往旁邊挪了一步。他在床邊坐下,看見竇綠瓊傷著的半張臉。

眼尾下靠近顴骨的地方,多了兩道鮮紅色的淺口劃痕,一短一長。

傷口處鋪了一層白色膏體,散著淡淡的藥香。

“還疼不疼?”

屋外暮色四合,隱隱可以聽見院子內掃帚掃過地麵的聲音,刮刮沙沙,不時有水澆在地上。

竇綠瓊低低地“嗯”了一句。

氣氛凝結,擷月適時出來解圍,端了藥盅放在黃花梨頂牙羅鍋棖方桌上,掀開蓋塞,“娘子該喝藥了。”

碗裡盛著黑乎乎的的藥湯,氣味熏得竇綠瓊差點沒倒過氣去,她皺緊了小臉,苦兮兮地對擷月說,“我能不能嘴裡先含了蜜餞?”

“喝完再吃吧。”湯藥太熱,需得一勺一勺喂入口,含著蜜餞生怕噎著。若冷了,隻怕要更苦。

“我來吧。”衛玠說著正欲從擷月手裡拿過瓷碗,竇綠瓊卻不給他這個麵子,右手攀著撥步床欄杆,挪動屁股彆過臉,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

衛玠沒聽清她說的什麼,用湯匙在碗裡攪動幾下,輕輕吹了吹,對她說,“轉過頭來喝藥。”

“我不要你喂!”

竇綠瓊突然扭頭怒視著他,黛眉微斜,一邊向擷月伸手。擷月趕緊上前捉住她,安撫道:“瓊瓊聽話。”

衛玠知她心裡有氣,卻沒想到發作起來如此撓人。

他起身將藥碗輕輕放在桌上,對擷月說:“你先出去吧。”

“對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向你賠不是。”

話音方落,竇綠瓊瞪大了杏眼,似乎是不敢置信,旋即珠淚兒順著香腮流將下來,小嘴一癟,嗚嗚咽咽地哭了。

“你。”衛玠有些慌了,他其實也不好意思,這麼大年紀,同一個小了他十歲的姑娘道歉,這個姑娘還是他的妻子,真是麵紅耳熱。更讓他無措的,是竇綠瓊這個小淚壇子又傾倒了,一種奇怪酸麻的感覺聚斂起來,於是他上前輕輕摟住了她。

“哭什麼。”指腹不甚熟練地在她眼下擦拭,帶有些微薄繭,像是青玉瓷器上向外突出的紋路。

鹹水落在傷口上,觸發細碎尖刺的痛感,竇綠瓊靠在夫君結實有力的臂彎裡,淚已經止住了,胸口還是一抽一抽的。

她惱恨地推開衛玠,卻隻有一隻手可用,像小貓爪子撓在人身上,不疼不癢。

其實回來這些天她想了許久,覺得擷月姐姐的話並不完全對。

如果夫妻之間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那衛玠那一日為何要先質問她,掐她下巴?他不曾關心她是否受了驚嚇,也不關心她是否淋雨,好像在審問一個犯人一般。

“我討厭你,你這人太壞了,你憑什麼不分青紅皂白罵我?”竇綠瓊揮拳去砸他,力道不重,卻足夠將長日積攢的委屈發泄出來,“我有什麼話,就非得告訴你,否則你就要疑心我。可你呢?你對我說過什麼?你何曾向我解釋過原委?”

“你不高興,就把我丟一邊,七日十日見不到人,留我一個人猜測你的心意。”

“你高興了,又回來喂我藥喝,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竇綠瓊不懂,“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

衛玠無語凝噎。

幾縷發絲散亂在竇綠瓊耳邊,未飾釵環,素淨著臉,臉上嬰兒肥還未消退,淚點斑斑,看上去很是可憐。

正是她這一番聲淚俱下的控訴,讓衛玠突然意識到,他這些天的確是在,欺負她。

早在新婚第一夜,竇綠瓊被捂著嘴巴,懵懵懂懂地看著自己時,到後來抓傷了他的背同他小聲道歉,衛玠就知道她多單純,是被保護得纖塵不染的好姑娘。

說話做事都是直腸子,因為有一顆真心,所以不擅長揣測彆人。

但不代表她不懂,不敏感。

“對不起。”衛玠又說了一遍,握住她的手,妻子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嫁給他,他本來應該是她的夫君,是半個兄長父親。

他歎了口氣,撥開竇綠瓊額前的頭發,說:“那天的事我有話說,你想不想聽?”

竇綠瓊想了想,點點頭,沒再推開他。

“那天去禪光寺,我其實是去辦案,瞞著你,是因為那是朝廷的差事,我不便說太多。”衛玠說,“我知道你下午離開我的時候,遇見了一個掃地僧人,他編了故事哄你,把寺廟的地圖傳出去,是不是?”

“嗯。”竇綠瓊騰地緊張起來,“我是不是把那些山匪引來了?”

衛玠:“不怪你,無論有沒有你,山匪都會來。那地圖也不要緊,他們強闖進來,靠的是真刀實槍,不是什麼地圖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