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擷月和滴翠都是娘子房裡的大丫鬟,加上竇綠瓊原先沒事時,常常去尋高倩說話陪伴,因此二人也相熟起來。
見滴翠還有話要說,擷月引她在亭裡坐下,鈐管六盈池的菡萏見狀,端上一盤糕點,一盞茶水,又默默喂魚去了。
泡茶的水是用早上日出時,荷葉上收集的露珠泡的,格外清冽甘甜。滴翠眼簾低垂,淺抿了一口。
擷月心裡焦急,口燒燎泡,見四下無人,試探性問:“好姐姐,你可知道老夫人請來給我們娘子打秋千的工匠,是出自哪個造所的?那秋千昨日叫娘子弄壞了,我們尋思著得找人來修一修。”
不遠處傳來“撲通”幾聲,是池內鯉魚躍起又落回水麵的聲音。
滴翠輕輕放下茶盞,一雙清亮的眼睛微微抬起,歎了口氣,
“是老夫人的家生子,原先在張家的時候帶過來的。”
四目相對間,擷月忽然明白了她前來之意。
—
今日一早,竇綠瓊被夫君“伺候”得極為熨帖,路不需要自己走,飯也有他來喂,直叫她美得把屁股後的小尾巴都翹起來了。
吃過飯後,她坐在案幾左側吃蜜餞,衛玠坐在右側重新拿起書來看。
三顆份例的蜜餞吃完,竇綠瓊口中甜甜,閒來無事,身體挨在案幾上騷擾夫君,用沾了糖漬的手去翻他書頁,嘴裡說:“夫君在看什麼呀?也念與瓊瓊聽罷。”
手指在紙張上留下琥珀棕的印子,衛玠青筋挑了挑,摁住她的腕子,似笑非笑。
“你想聽?”
竇綠瓊點點頭。
“佛無不喜,惟不喜淫,水中用塵,塵以水洗。塵從水生,水不洗塵,塵豈能清?兩者匪惑,淫火自停。”
這是一首斷淫偈,竇綠瓊平生胸無甚麼點墨,聽得雲裡霧裡,什麼水呀塵呀火呀銀的。
但她又不想讓夫君知道自己是個未開化的吳下阿蒙,於是讚同似的搖頭晃腦,嘴裡乾巴巴地說:“嗯呀,說得有道理。”
衛玠嘴角扯出一點笑,“那卿卿覺得,一夜五六次這樣的渾話,怎好對外人道?”
竇綠瓊先是疑惑了一下,沒明白他話裡間的跳躍,少頃,倏忽又想起了什麼,臉色驟然漲紅,像染了血的丹楓,燉熱的紅曲酒,冒著騰騰水汽。
“我、我......”
竇綠瓊舌打了結巴,無法接話,完了完了,她撒的謊竟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嗚嗚嗚,她好丟人也。
衛玠卻是在想,算算日期,怪不得十幾日前他回府,在池邊看到竇綠瓊時,她看見他便跑,跑得連赤色披帛都不要了。
原來那個時候就知道心虛了。
見她知錯低著頭,衛玠心裡又不明白,她並不懂什麼夫妻情事,又何必撒這種謊來騙人,想來其中有什麼緣由。
因此,他收斂了肅色,抬起竇綠瓊低搭的額頭,叫她看著自己。
“說說吧,你為何騙人。”衛玠說,又補充道:“我不怪你。”
“真的?”
竇綠瓊小聲喏呐,偷偷抬眼竊量夫君許久,見他真的麵無怒色,才緩緩開口。
“我其實......有兩個緣由。”
衛玠挑眉。
“我看話本子上說,男兒凶猛,一夜常常可做七次。若是逢著疲而不舉,舉而不堅,堅而不久的,如蛇鼠枯槁,其道焉可見?女子須趁早逃離,另覓夫郎。瓊瓊不想離開夫君,情急之下便扯謊了,嗚嗚。”
“哐啷”一聲,手邊的茶盞受撞,掉落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竇綠瓊嚇了一跳。
衛玠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一口氣險些上不來。
什麼醃臢話本子?這都教了小孩兒些什麼?
難道他在她心裡便是、便是那話本子所述陽氣萎蔫之人?竟要她來幫忙遮羞。他新婚夜為什麼隻行事一次,還不是、還不是因著她胡亂哭泣抓撓?再說,什麼一夜七次的,隻怕要精儘人亡也,自己又豈是那種貪色傷身的?
衛玠氣捋不順,深感顏麵掃地,又不得不強壓著怒意,問:“第二個緣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