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不該打擊你,”安迪沉默了一會兒,我能很輕易地看出他在沉吟思考關於這件事的可能性,但最終,男人將鋼筆放到了一邊,靠在椅背上。桌麵上有一個燈光昏黃的小台燈,因鋼筆反射而落在他頭頂的光斑在鋼筆的滾動中水波似的晃了一下,照在了我的側臉,“但服裝設計並不是個很簡單的工作。”
戰後人們的精神都需要撫慰,而富得流油的美國經濟正在騰飛,在對這個國家而言最好的時代裡,男人們女人們,甚至連孩子們的消費欲望都在直線攀升。這年頭前有Popover連衣裙和佐特套裝占據了時尚市場的半壁江山,後有1947年巴黎推出的高級定製時裝係列,這個市場遍地黃金,卻也瞬息萬變。
實話實說,我對於自己能做到什麼份兒上也有些不敢肯定,這年頭前有三巨頭,後有卡爾·拉格斐[1]。我隻是有點繪畫的天賦,平庸又貧窮,或許還帶著點兒這個時代會被老錢們所看不起的唯唯諾諾與狗腿氣息,但這確實是我能想到的來錢最快,錢途最為寬廣的路子。
“如果你隻是想積累一些財富的話,股市很快就要再次崛起了。”在我的沉默之中,安迪輕輕敲了兩下桌子,緩緩說道,“我可以幫你打理財富,用最穩妥的方式把他們翻上幾倍。”
我稍微眨了下眼睛,那道光斑正好落在我的睫毛上,以至於當我望著安迪時,男人像是被從頭到尾籠罩了一層模糊不清的聖光。
……可能這就是財神爺的光芒吧,我不著邊際的想。
“但那不夠,杜弗……我是說,安迪。”我把身體往旁邊挪了一點,避開這道能晃得人眼睛想要流淚的金錢光芒,誠實到不能再誠實的說:“實不相瞞,我現在就是回家掏空小豬零錢罐,能拿出來的現金加起來都不到100 dollars。”
這句話落下後,我看見安迪極為罕見的噎住了。
這是個除非阿拉丁神燈或是下金蛋的母雞出現在我麵前誰都沒法扭轉的貧窮數額,哪怕安迪有超過股神巴菲特的通天本事,在一年之內就讓我的資產翻上十倍,也不過是一千美元。
桌子上的水被燈光晃的像一灘融化了的黃水晶,還有一個破舊到綠色漆皮都脫落了的鐵盒子裡盛著幾塊餅乾,我從裡麵摸了一塊出來,放到嘴裡嚼的時候發現這些餅乾大概是放了太久,簡直硬到能硌掉人的牙齒。
我狐疑的看了安迪一眼,心想同一個物種,哪怕是金融巨鱷也不至於真的生了一副鱷魚的牙齒吧。
“是楊勒給的。”安迪解釋說。
“……”我不好意思在心上人麵前把這塊石頭吐出去,就隻能鼓著腮幫子冷著臉瞅著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麼含糊,“那他有沒有付你去看牙醫的額外費用?”
非常遺憾的是,我故意做出來的冷臉對安迪而言或許沒有半點用處,他輕鬆地笑了起來,連屋內有點悶熱的風也跟著變的清爽了許多。
“當然不會,萊斯利警官,”老布走了進來,到這位圖書館工作者前來取書的時候了,老人一邊把書放到他鏽跡斑斑的鐵製小推車上,一邊跟我說,“今天下午我曾經試著把這東西泡軟了去喂傑克,但你猜怎麼著……這玩意連傑克都覺得無法入口。”